乌篷船破开青阳江面,船桨划动的水声难掩林异急促的心声。他立在船头,目光掠过两岸风光,却无心细赏:岸边芦苇虽已抽穗,在风里翻涌成金浪,却像是被江雾蒙上了一层灰翳;偶有白鹭掠过水面,翅尖点起的涟漪转瞬即逝,难掩江面的沉寂。远处山峦叠翠,本该是生机盎然的景致,在他眼中却只剩模糊的轮廓,心思早已被“天罡摄魂珠”的线索牵住,只盼着船能再快些,早一日抵达渡头镇,揭开江底灵物的谜团。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渡头镇的轮廓终于在江雾中浮现,林异精神一振,却很快皱紧了眉头,码头上的景象,远比预想中诡异。本该泊满渔船的泊位,此刻只孤零零停着几艘破船,船身布满深褐色的抓痕,木屑外翻,像是被巨兽啃噬过;残破的船帆耷拉在桅杆上,在风里有气无力地晃着,透着一股死寂的破败感,与江边本该有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怎么这么冷清?”了悟也察觉到异常,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岸边——几个渔民蹲在石阶上抽烟,脑袋埋得低低的,难掩惊悸,连乌篷船靠近的动静都未曾察觉。
船夫将船稳稳停在码头,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两位大师有所不知,渡头镇这阵子被水怪闹得人心惶惶,渔民们谁敢下水?好些人都搬到镇上深处住了,就怕夜里被那邪祟缠上。”
林异一跃上岸,快步走到一个渔民身边,语气急切:“老乡,请教一句,这水怪作乱时,夜里是否有船棺从江里浮上来?”
那渔民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惊惶,像是被戳中了最恐惧的事:“大师您怎么知道?难道您是特地来除水怪的?”他慌忙扔了烟蒂,声音发颤,“邪门得很!每到月圆夜,江里就会飘起黑沉沉的船棺,棺里头还传出女人的哭声,但凡听到哭声的人,像是被勾了魂似的,会自己往江里跳,被船棺吞了,连尸首都找不着!”
周围的渔民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语气里满是后怕:“我家兄弟上个月月圆夜去捕鱼,就再没回来,第二天只在江边找着他那件蓑衣!”“前夜我壮着胆子偷偷去江边看了一眼,那些船棺上刻着奇奇怪怪的符文,看着就渗人,吓得我连夜跑回了家!”
林异正想追问更多细节,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渡工缓步走来。他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布短褂,脸上刻满岁月的皱纹,眼神却异常清亮,径直走到林异与了悟面前:“两位可是黄林寺的修士?昨日稻香村的村长托人带信来,说会有大师来渡头镇除水怪。”
“老丈您好,晚辈林异,这是我的师兄了悟。”林异拱手见礼,目光中难掩急切,“我们听闻渡头镇有水怪作祟,还听说江底似有灵物异动,特地赶来查看。不知您能否详细说说那船棺的情况?”
老渡工点点头,领着两人往江边的木屋走去:“进屋说吧,外头风大。青阳江以前可是条太平江,自打三年前一场大水后,就开始闹邪祟了。最先见到船棺的,是一个晚归的渔民,说夜里看到江面上飘着三具黑沉沉的棺材,还听到女人的哭声,当时大伙儿都以为他是眼花了,没当回事,直到后来接连有人失踪,大家才慌了神。”
进屋坐下,老渡工给两人倒了杯热水,继续说道:“我活了七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那些船棺只在月圆夜出现,每次都是三具一组,棺身刻着‘水葬符’。我听我爷爷说,百年前这江畔有个恶霸,专爱强抢渔家女,有个姑娘宁死不从,跳江自尽了,那恶霸后来被官府抓了斩了头,可姑娘的尸体始终没找着,有人说,是她的怨气没散,一直在江里等着报仇呢。”
“您是说,这作祟的怨魂,就是当年那个跳江的渔家女?”林异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金龙杖,若怨魂与灵物有关,或许能寻得蛛丝马迹。
老渡工重重点头:“十有八九是她。这几年江里的水煞越来越重,她的怨气也跟着涨,现在都能借着船棺害人了。”他看向林异,眼神里满是期盼,甚至带着几分哀求,“大师,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渡头镇的渔民就没法活了,这镇子也迟早要完!”
林异当即起身,语气十分坚定:“老丈放心,今晚正是月圆之夜,我与师兄这就去江里探查,定要除了这怨魂,还渡头镇一个太平。”他心中更添几分急切:月圆夜既是怨魂作祟之时,或许也是江底灵物气息最盛之际,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夜幕悄然降临,一轮圆月升上半空,银辉洒在江面,泛起粼粼波光,却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意。林异与了悟撑着老渡工的小船,往江心划去。了悟握紧手中的黑木船舵,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提醒:“林异,小心些,这江里的水煞很重,那怨魂的实力恐怕不弱。”
林异点头,将金龙杖横放在船头,指尖夹着三枚镇魂针,目光紧紧盯着江面:“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怨魂现身,立刻用镇魂针定住它。”他的心跳比船桨划水的节奏更快,既盼着怨魂出现,能借此探寻灵物踪迹,又担心灵物被怨魂气息干扰,难以察觉。
小船行至江心,突然有雾气从江面升起,且越来越浓,不过片刻,能见度已不足三尺,连天上的月影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声从雾中传来,尖锐又悲凉,像是蕴含着无尽的怨恨,听得人头皮发麻。
“来了!”了悟低喝一声,放下船舵把禅杖握得更紧,周身灵力暗聚。
林异凝神细看,只见三具漆黑的船棺从江底缓缓浮起,棺身刻着的“水葬符”在月光(雾气中透出的微光)下泛着幽幽绿光。船棺盖“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身影飘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肩上,脸上没有五官,只一团浓黑的雾气——正是那渔家女的怨魂。
“是你害死了这么多无辜渔民?”林异大喝一声询问,不待女魂回答,右手一扬,“镇水、缚魂、锁灵针,出!”三枚引魂针瞬间飞出,在空中结成一个三角阵,牵引着江面上的阳气,在小船周围布下一道防护屏障。
怨魂见屏障挡住去路,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无数黑魂丝从周身飞出,像毒蛇般缠向小船。林异左手迅速结印,口中念道:“天罡幻阵,现!”他以自身真气为引,借月光之力布下基础版的天罡幻阵,阵中瞬间浮现出百年前的场景:恶霸被官府押到江边,刽子手手起刀落,恶霸的头颅滚落江中,鲜血染红了一片江水。
怨魂看到这一幕,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魂丝的攻击也慢了下来,显然是被幻阵勾起了过往的痛苦记忆。林异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纵身跃起,金龙杖直指其中一具船棺,大喝:“金龙杖,碎!”真气源源不断注入杖身,杖首泛起耀眼的金光,狠狠砸向船棺。“砰”的一声巨响,船棺应声碎裂,木屑飞溅,黑气四散。
另外两具船棺中的怨魂见状,发出愤怒的嘶吼,同时释放出大量魂丝,齐齐袭向林异。了悟立刻上前,禅杖横扫,将袭来的魂丝尽数斩断,高声道:“林异,我来帮你!”
林异点头,迅速取出三枚镇魂针,对准碎裂的船棺喝道:“破妄针,抽离怨气!”镇魂针精准飞入碎船棺中,针身符文亮起,开始强行抽离怨魂核心的怨气。怨魂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金光与黑气的交织中渐渐变得透明。
“你本是受害者,却因执念滋生的怨气伤害无辜,长此以往,只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林异放缓声音,以真气模拟出温和的天罡清音,“我为你净化怨气,送你入轮回,来世莫再被仇恨牵绊,做个安稳顺遂之人。”
清音落下,怨魂的嘶吼渐渐平息,最终化作一缕白烟,被镇魂针牵引着消散在空气中。另外两具船棺中的怨魂见同伴被净化,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化作两团黑气,融入禅音之中,消失不见。
江雾渐渐散去,月亮重新露出身影,江面恢复了平静。林异纵身跃入江中,憋气潜至江底,指尖追影针在前指引,灵珠的线索还未找到,他绝不能就此放弃。追影针突然碰到一个硬物,他心中一喜,连忙将其拾起,浮出水面一看,竟是一块残破的玉佩,玉佩边缘虽已磨损,上面却刻着两个模糊的字——“天罡”。
林异擦干玉佩上的水渍,只觉玉佩材质冰凉温润,“天罡”二字虽模糊,却隐隐透着淡淡的星力,与玄阳师父提及的天罡摄魂珠特性隐隐相合。他心中一动:“这玉佩,难道与天罡摄魂珠有关?”
回到岸上,老渡工早已等候在江边,见两人归来,连忙迎上前,急切地问:“大师,怎么样?那怨魂……除掉了吗?”
林异点头,将玉佩递到老渡工面前,问道:“怨魂已被净化,江里不会再闹邪祟了。老丈,您见过这块刻着‘天罡’二字的玉佩吗?”
老渡工接过玉佩,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突然眼睛一亮,语气激动:“这是天罡玉佩啊!我听我爷爷说过,西北方向的九盘山有座七星崖,崖上有一处上古镇邪遗迹,里面藏着一件镇邪宝物,而这天罡玉佩,就是找到遗迹的钥匙,只有持玉佩之人才能进入。而且七星崖每到特定时日,会有星光汇聚,届时宝物的力量也会大大增强!”
“这么说,这玉佩能指引我们找到九盘山的镇邪宝物?”林异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心中的急切更甚——若那宝物真是天罡摄魂珠,便是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老渡工重重点头:“没错!九盘山离这儿不算远,顺着青阳江往西北走,水路加陆路,五日左右就能到。不过那山上可不太平,常年有邪祟盘踞,你们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林异小心翼翼地收起玉佩,对着老渡工拱手道谢:“多谢老丈告知,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前往九盘山。”他转头看向了悟,眼中难掩兴奋:“师兄,看来我们离天罡摄魂珠越来越近了!”
了悟笑着点头:“是啊,若那九盘山的镇邪宝物真如老丈所说,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灵珠。”
两人并肩往镇上走去,未曾察觉,码头暗处,一个灰袍人影正死死盯着他们,眼神阴狠——正是了尘派来的黑煞。他看到林异手中的天罡玉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没想到林异这小子竟有这般运气,还真让他找到了天罡玉佩。不过九盘山的宝物,最终还是得归教主所有!”说完,他迅速转身,隐入夜色之中,加急往黑风寨传信去了。而林异与了悟,满心都在盘算着明日的行程,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尚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