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的漱口杯里盛着温凉的薄荷水,季珩拧开盖子时,特意先递到苏漾面前。
他记得她饭后必刷牙漱口的习惯。
苏漾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时,能清晰感受到他刻意留存的暖意,眼底忍不住泛起一丝柔意。
两人并肩走在海底长廊,透明的玻璃外,彩色的鱼群拖着长长的尾鳍游过,细碎的光斑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把星星。
季珩还沉浸在刚才苏漾那句“最好的季珩”里,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她的手背,连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节奏,满脑子都是“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真正的我”的猜测。
“季珩,其实我都知道了。”
苏漾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像在说海底的鱼群,却让季珩的脚步瞬间顿住。
他的指尖猛地攥紧,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刚才的喜悦瞬间被恐慌取代。
她知道什么?
知道他装失忆?
还是知道他隐瞒她?
那句“最好的季珩”,难道是暴风雨前的蜜糖,是为了拆穿他时更让他难受?
“知道……什么?”季珩的声音有些发紧,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满是试探与不安,甚至不敢直视苏漾的眼睛,怕从她眼底看到“失望”或“厌烦”。
“我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只是暂时忘了这半年的事。”苏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笃定,
“也知道你一直在装失忆,怕我更喜欢那个‘温顺的季珩’。”
季珩的呼吸瞬间乱了,他下意识地抓住苏漾的手,掌心的冷汗几乎要浸湿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会不会觉得我骗你,会不会……想离开我?”
他不敢想后面的话,一想到“离开”两个字,心脏就像被针扎着疼。
他刚尝到被她认可的甜,绝不能再回到以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日子。
“我为什么要离开?”苏漾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蹭过他泛白的指节,
“在我心里,失忆的你和现在的你,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区别。而且,我被你打动,比你想的要早得多。”
“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人?”季珩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还带着没散的醋意,
“那半年我不在,是‘另一个你’陪着你,和你吃饭、和你骑马、甚至……和你亲密。你对他的依赖,难道不是对我的背叛吗?我一想到这些,就难受得快要发疯。”
“傻不傻?”苏漾忍不住笑了,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不管是失忆的他,还是现在的你,第一眼看到我时,眼里的喜欢都是藏不住的。那是属于季珩的、独一份的喜欢,从来没有变过。你以为我分不清吗?”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瞬间落在季珩心里。
他愣了愣,眼底的醋意渐渐消散,连呼吸都顺畅了些,语气里多了几分底气:“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被我打动的?是这半年,还是……更早?”
“更早。”苏漾的眼神飘向窗外的鱼群,声音轻得像在回忆,
“从你为了我,和顾晏辰闹掰,哪怕被整个圈子骂小三上位也不在乎;从你把我留在庄园,哪怕用‘囚禁’的方式,也想把我护在身边;从你为了我打破那么多原则,明明是掌控欲极强的人,却愿意为我妥协。”
她转头看向季珩,眼底带着点认真:“我讨厌自由被束缚,所以当初会离开你。但我也喜欢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感觉。那种把我当成全世界唯一的在意,是我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季珩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后怕,
“你知道那两年我怎么过的吗?我找遍了所有地方,甚至想过如果找不到你,我不知道我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因为你把‘爱’和‘控制’混在一起了。”苏漾打断他,语气坚定,
“我享受你的爱,但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属品,不想事事都被你安排,更不想变成只会围着你转的傀儡。你当初把我逼得太紧,我只能逃。”
季珩的指尖微微发颤,他松开苏漾的手,却又立刻将她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控制你,不安排你的事,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哪怕……哪怕让我做你的附属品也可以,只要你别抛弃我。”
“谁要你做附属品?”苏漾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软了些,
“你在结婚前,愿意把季氏的全部股份转给我,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其实早就把主动权和决定权交到我手上了。只要你以后别再像以前那样,把‘爱’变成‘束缚’,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季珩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紧紧抱住苏漾,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原来她都知道,知道他的笨拙,知道他的在意,甚至知道他藏在控制欲背后的真心。
原来她爱的不是某个“片段”的季珩,而是完整的、有缺点却愿意为她改变的他。
海底长廊的玻璃外,鱼群依旧游弋,细碎的光斑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季珩低头,吻上苏漾的唇,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还有满心的笃定。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