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的手指还攥着那块金属片，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指尖。她没有动，眼睛盯着前方漆黑的通道深处。谢无妄站在她身后半步，雷锤横在胸前，呼吸很轻。
空气里没有声音，但两人同时察觉到了变化。
四周的冰壁开始泛光，不是反射，而是从内部透出一层淡青色的冷辉。那些原本粗糙的裂缝和沟槽被映照得清晰可见，可它们的形状正在缓慢移动，像是活物在爬行。
叶璃忽然抬手，按住心口。一股灼热从血脉深处涌上来，像有东西在体内转动。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赤金瞳孔已经微微发亮。
“不对。”她说，“这不是冰。”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条通道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数百面冰镜凭空浮现，层层叠叠地围成环形阵列，每一面都映出他们的身影。有的在走，有的在回头，有的正举起武器，动作各不相同，真假难辨。
谢无妄猛地后退一步，脚跟抵住地面。他扫视四周，发现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自己和叶璃的影像，连细微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这是幻阵。”他说，“别看影子。”
叶璃没回应。她闭上双眼，全部注意力沉入体内。心焰罗盘在血脉中缓缓旋转，无视外界纷乱的影响。它像一根无形的针，穿透层层虚假倒影，最终停在一个方向——东南。
她睁开眼，转向那个位置。那里只有一面略带弧度的巨镜，中央刻着一道残缺的月牙纹路，边缘布满裂痕。
“主镜在那里。”她低声说，“砸了它。”
谢无妄握紧雷锤，脚步前移。他的左眼雷纹石微微发烫，预判着可能的反击。但他没有迟疑，双腿猛然发力，跃向空中。
雷能在锤头压缩成团，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在最高点挥下重击，锤锋直击主镜中心。
“轰！”
镜面炸裂，碎片四散飞溅。可就在崩碎的刹那，一股浓稠的黑色雾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迅速凝聚、拉长，化作一条粗壮的触手，顶端裂开锯齿状口器，直扑两人咽喉。
叶璃反应极快，抬手就咬破指尖。鲜血顺着指腹滑落，她将血抹在胸口，那里有一道隐现的月牙印记正在发烫。
心焰罗盘骤然升温，仿佛被点燃。她的经脉像是被火线贯穿，一阵刺痛袭来，但她没有停下。血珠渗入印记，幽蓝狐火自她周身腾起，瞬间形成半球形护罩，将扑来的触手挡在外面。
触手撞击在火焰上，发出滋滋声响，表面迅速焦化。可它并未退缩，反而用力压下，试图突破防线。
“这火撑不了多久。”叶璃咬牙，“刚才那一击耗了太多。”
谢无妄落地未稳，立刻侧身闪避另一道从侧面袭来的镜像攻击。他看清了，那是主镜碎裂后残留的一道残影，仍在模仿他的动作。他冷笑一声，反手一锤砸向那道虚影，雷弧炸开，将其彻底击溃。
“你还能撑住？”他问。
“能。”叶璃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坚定，“只要你不拖后腿。”
谢无妄不再多言，再次冲向主镜残骸。他知道真正的威胁来自那股黑雾，必须尽快切断源头。他绕到巨镜背面，发现底部嵌着一块紫色晶石，正不断释放波动，与周围冰镜共鸣。
他高举雷锤，全身雷能汇聚于一点。锤头电光狂闪，空间都随之震颤。
“给我——碎！”
重锤落下，紫晶应声爆裂。整个幻阵剧烈晃动，所有镜面同时出现裂纹，接着一片接一片地崩塌。那些虚假的影像在破碎中扭曲、消失，最后只剩下满地冰渣。
黑雾凝聚的触手也开始动摇，动作变得迟缓。但它仍死死压在狐火护罩上，不肯退去。
叶璃脸色发白，额头渗出冷汗。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流失，每维持一秒护罩，心焰罗盘就灼烧更深一分。她的手指还在流血，血滴落在地面，立刻结成红冰。
“不能再拖了。”她说，“你还有力气？”
谢无妄喘着气，雷锤垂在身侧。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雷能储备，左眼雷纹石也暗了下来。
“还够砸两锤。”他说。
“那就用最后一击。”叶璃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将剩下的血全部抹在月牙印记上，“我给你开路。”
话音刚落，她双手合拢，心焰罗盘全力运转。狐火护罩猛然扩张，将触手狠狠推开。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短暂清出一条通道。
谢无妄抓住机会，疾冲向前。他跃至半空，将残余雷能尽数注入雷锤。锤身发出最后一声咆哮，带着毁灭之势砸向触手根部。
“砰！”
黑雾炸散，化作缕缕残烟消逝。那股压迫感终于退去。
叶璃松开手，护罩熄灭。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冰壁才没倒下。指尖伤口还在流血，但她顾不上处理。
谢无妄落地，单膝跪地，喘息沉重。雷锤插进冰层，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
“破了。”他说，“阵也毁了。”
叶璃抬头看向东南方向。那里原本被幻象遮蔽的通道已经显露出来，尽头隐约能看到一个洞窟轮廓，洞口上方悬着一块冰钟乳，形状像倒挂的钥匙。
“解药就在里面。”她说。
谢无妄慢慢站起身，拔出雷锤。他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嘴唇发青，指尖冻得发紫。
“你还行？”他问。
“废话。”她甩了甩手，把血甩掉，“走不走？”
两人一步步朝通道深处走去。地面越来越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铁锈混合着枯草。
走到中途，叶璃忽然停下。
“怎么了？”谢无妄问。
她没回答，而是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面。冰层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震动，频率很低，但持续不断。
“这地方……”她低声说，“不是天然形成的。”
谢无妄也蹲下来，将手掌贴在冰面。震动通过掌心传来，带着某种规律。
“有人设计过。”他说，“不止是幻阵。”
叶璃站起身，望向洞口。她的心焰罗盘还在轻微震动，指向那个方向。但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进入冰窟到现在，他们看到的所有痕迹，都是别人留下的。
雪妖、爪痕、血迹、金属片……甚至刚才的笑声。
他们一直在追，却从未真正掌控过节奏。
“青冥让我们看见什么，我们就看见什么。”她说，“他想让我们到这里。”
谢无妄沉默片刻，握紧了雷锤。
“那又怎样。”他说，“现在我们来了。”
他迈步向前，脚步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叶璃跟在他身后，右手始终按在心口。她的血还在流，滴在冰上，凝成一颗颗红点。
洞口越来越近。那根倒挂的冰钟乳在微光下泛着青白，像一把等待开启的锁。
谢无妄走到门前，抬手触碰冰壁。他的指尖刚碰到表面，整块冰钟乳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咔。
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