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的手指还攥着那片破碎的衣角，指尖发冷。她盯着金色旋涡边缘消散的最后一缕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动不了，喊不出。
就在这时，脚下的海面猛地一震。
不是轻微晃动，而是整片海域像被人从下方狠狠掀动。她踉跄一步，剑柄脱手砸在残冰上，发出一声闷响。远处的金色旋涡开始扭曲，原本规则旋转的符文阵列出现裂痕，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
“不对……”她低语，心焰罗盘在血脉里剧烈跳动，不再是之前的规律震颤，而是急促地撞击着她的经脉，像在警告什么即将爆发的东西。
下一瞬，归墟海眼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仿佛海底有巨兽翻身。海面炸开一道百丈高的黑浪，浪头未落，一股漆黑如墨的海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腥腐气味。
汐瑶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惨白。她双手抱胸，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湿滑的岩石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浅水处迅速被黑水吞噬。
“潮汐核心……被污染了！”她声音颤抖，手指死死抠住岩石边缘，“我能感觉到……它在烂掉。”
叶璃立刻冲过去，一把扶住她肩膀。汐瑶的身体冰冷得不像活人，呼吸短促，银蓝色长发沾了黑水的地方正冒着细烟，皮肤泛起灰斑。
她抬头看向海眼中心，那股黑水还在不断涌出，所过之处，海床上的晶石纷纷碎裂成粉末，连结界残余的符文都在无声熄灭。
心焰罗盘突然指向黑水源头，指针在第九刻度疯狂旋转。她闭眼感应，一段信息直接涌入脑海——冥渊的气息，与黑水完全融合，这不是简单的侵蚀，是直接将海眼当成它的通道。
“它想从这里出来。”她睁眼，声音冷硬。
谢无妄从另一侧跃来，雷锤横在身前，甲胄上的符文忽明忽暗。他左眼的雷纹石已经失去光泽，右臂铠甲焦黑一片，显然是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量。
但他还是站住了，挡在叶璃和汐瑶前面。
“还能打？”叶璃问。
“没时间问能不能。”他抬手，雷锤尖端凝聚起最后一道电弧，紫光闪烁不定。
电弧轰向最近的一股黑水，击中的瞬间，黑水竟像有生命般缠绕上来，将电弧裹住，然后——吞噬。紧接着，一股反冲之力顺着能量链倒灌，直冲谢无妄手臂。
他闷哼一声，右臂铠甲崩裂，皮肉翻卷，露出底下焦黑的伤口。那伤不像是雷击造成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啃噬过。
“不行。”叶璃一把拉他后退，“你的雷能对它无效，反而会被利用。”
“那就换别的办法。”谢无妄咬牙撑住身体，没有倒下。
汐瑶伏在地上，喘息着开口：“海眼……不能让它彻底破开……否则整个归墟都会塌陷，五域的水脉全乱……”
“我知道。”叶璃盯着那不断扩大的黑水区域，心焰罗盘仍在震动。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按在自己胸口，低声念动口诀。罗盘回应，一道金线从她体内射出，直指黑水流动的方向。
金线尽头，隐约浮现出一个扭曲的节点，藏在海眼最深处，像是某种封印被强行撕裂后的缺口。
“那里。”她抬手指向海眼底部，“污染源在那里，必须切断连接。”
“怎么切？”谢无妄问。
“用火。”她说，“只有狐火能烧断这种连接，但需要靠近。”
“我掩护你。”
“你不该再拼了。”她看他一眼，“你已经跳过一次，别以为我没看懂你想干什么。”
谢无妄冷笑：“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也不是逞强的时候。”她转身将汐瑶扶到一块干燥的礁石上，“你留在这里，别靠近黑水。”
“你们……小心……”汐瑶抓住她手腕，力气微弱，“那东西……不只是想出来……它在找什么……”
叶璃点头，抽出腰间月牙魂器，周身燃起幽蓝火焰。她踏步向前，每走一步，脚下冰层就被黑水腐蚀出坑洞，但她没有停。
谢无妄跟在她右侧，雷锤重新举起，尽管电弧微弱，他仍强迫甲胄释放出最后的能量波动，吸引黑水注意。
黑水果然有所反应，几道粗壮的黑色水流从主团分离，朝他们扑来。
“来了！”谢无妄低喝，猛然挥锤，一道残余雷光劈出，虽被吞噬，但短暂迟滞了黑水速度。
叶璃趁机冲到海眼边缘，俯身向下看。那股黑水从一个圆形裂口喷出，裂口周围布满类似血管的黑色脉络，正随着某种节奏搏动。
心焰罗盘指向最中心的那个点。
她深吸一口气，双掌合十，狐火在掌心凝聚成一道锥形火焰，准备投射。
就在她出手瞬间，黑水突然暴起，一根触须般的黑流猛抽而来。她侧身闪避，肩头擦过，护甲瞬间碳化脱落，皮肤灼出一道血痕。
“叶璃！”谢无妄冲过来，用雷锤挡住第二道攻击。
她没回头，手中火焰脱手而出，直射裂口中心。
火焰命中，黑水猛地收缩，发出一声类似嘶吼的震动。裂口边缘的黑色脉络开始枯萎，但仅仅几息之后，更多的黑水从深处涌出，填补空缺，甚至扩张了一圈。
“烧不断？”她皱眉。
罗盘再次震动，这次传递来的不是位置，而是一种频率——和之前开启回廊时相似，但更加混乱，像是被干扰的信号。
“它在同步什么？”她喃喃。
谢无妄靠在她身边，喘着气：“你说什么？”
“这股黑水……不是单纯的攻击，它在试图建立通道，而且……”她顿了一下，“它在等什么。”
“等什么？”
“等九星连珠完成后的第一道共鸣。”她抬头看天，夜空中的九颗星已经连成一线，光芒比之前更亮。
可就在这一刻，原本稳定的星线突然微微偏移，第八颗星的光暗了一下，随即又亮起，但颜色变了，泛出一丝暗红。
与此同时，海眼深处的黑水剧烈翻腾，像是得到了某种回应。
汐瑶在后方突然尖叫：“它要出来了！封印松动了！”
地面再次震动，比之前更猛烈。一块巨大的冰台直接断裂，坠入黑水中，瞬间被吞没。
谢无妄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臂伤处渗出的血滴落在冰上，刚接触就冒起黑烟。
叶璃咬牙，再次催动狐火。这一次，她不再单独攻击，而是让火焰顺着心焰罗盘的指引，以特定节奏震荡，模拟双生同频的频率。
幽蓝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波纹，缓缓推进。
黑水似乎受到压制，流动速度减缓。
“有用！”谢无妄抬头，“继续！”
她没有回应，全部心神集中在罗盘的感应上。每一次震荡，都像是在和某种庞然大物对抗。经脉里的灼痛越来越强，但她不敢停。
就在火焰即将触及裂口核心时，海眼中突然伸出一只由黑水凝聚的手臂，猛地抓住她的脚踝。
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她低头，看到那只手正在融化她的护甲，皮肤已经开始发黑。
谢无妄一拳砸下，雷锤带着残余电弧劈在那只手上，黑水断裂，但立刻又重组。
“快！”他吼。
叶璃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踹向裂口，同时将所有狐火压缩成一点，狠狠推出。
轰！
火焰炸开，黑水剧烈翻滚，裂口边缘的脉络大片枯死。那股压迫感短暂减弱。
她喘着气，想要后退，却发现脚踝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麻，毒素正在蔓延。
谢无妄一把将她拉开，两人跌坐在残冰上。
汐瑶挣扎着抬头：“它……退了？”
“只是暂时。”叶璃看着重新聚合的黑水，“它没被消灭，只是被打断了连接。”
“但它还会再来。”谢无妄盯着海眼深处，“而且下一次，可能不会再给我们机会。”
天空中，第九颗星的光芒开始稳定，与其他八星形成完整的连线。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整片海域。
叶璃低头看自己的手，心焰罗盘仍在跳动，但指针开始不稳定地左右摆动。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它不是在等九星连珠。”她声音低沉，“它是在等我们耗尽力量。”
谢无妄转头看她。
“因为它知道，只要我们还在拼命阻止它，就会一直消耗自己。”她握紧月牙魂器，“它不急着出来，它想让我们先倒下。”
远处，黑水缓缓退回海眼深处，表面恢复平静，但那种腥腐的气息依然弥漫在空气中。
汐瑶靠在礁石上，气息微弱。
谢无妄撑着地面站起来，右臂垂下，几乎无法抬起。
叶璃也站了起来，尽管脚踝剧痛，她没有表现出来。
三人站在崩裂的冰台上，面对恢复平静却更加危险的海眼。
风停了。
海也不动了。
就像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安静。
叶璃盯着那片漆黑的水面，轻声说：“它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