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压着霜崖的轮廓,一道银白身影贴着断崖边缘疾行。雷纹石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映出前方三步外的地缝——那是昨夜雪崩后新裂开的口子,刚好能容一人侧身而入。
谢无妄停下脚步,右手握紧雷锤。他没往前走,而是用锤尖轻点地面,释放出一丝极弱的震颤。几息之后,地底传来冰层错动的声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误触发。他立刻后撤半步,躲进岩壁凹处。
两具冰傀从裂缝中爬出,动作僵硬,手持长戟扫视四周。确认无异样后,它们缓缓退回地下。谢无妄这才起身,把雷能收进经脉深处,呼吸放得极慢,像一片雪落在地上那样无声。
他沿着原路滑入地缝。
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古道,石壁上刻满夜昙族的符文。这些符文会在感知到外来能量时激活,形成寒流绞杀入侵者。但他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晶核,捏碎后按在胸口。那东西瞬间融入皮肤,压制住体内雷能波动。
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环是两只盘绕的蛇首。他伸手推门,纹丝不动。低头看去,门槛处有一道细缝,里面嵌着半片枯叶——那是昨夜叶璃留下的记号。她来过这里,而且强行打开了第一道封印。
他不再犹豫,抽出腰间短刃,在左掌划了一道。鲜血滴落,渗进门缝。青铜门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开启。
门后是石殿,四壁布满壁画。中央立着一根石柱,顶端空着,似乎原本供奉着某件物品。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不是新鲜的,是千年前残留下来的祭品气息。
谢无妄走向东墙,雷纹石眼自动扫描刻痕。那些图案讲述的是五域缔结盟约的历史,但关键部分被血迹覆盖。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滴凝固黑血——十六岁那年从冥渊带回的战利品,属于一名夜昙死士。
他将血按在壁画中央。
石面开始震动,血纹如活物般蔓延,整幅画面亮起幽蓝光芒。画中出现两人:一女子披月纱执火杖,男子持雷锤立于其侧。他们掌心相对,一道金红与紫电交织的锁链贯穿天地。
谢无妄瞳孔一缩。
那男子的脸,竟与他有七分相似。
雷纹石眼突然剧烈跳动,浮现出几行文字:“血契同铸,双生共缚。雷火为钥,回廊始开。”
他盯着那柄雷锤的样式,和自己手中的武器几乎一样,只是更古老,锤头铭刻着“玄骸初代”四字。传说中第一任玄骸之主从未留下画像,只有残卷记载他曾与月神并肩作战。没人知道他们之间有何关联,直到此刻。
他伸手触碰壁画。
指尖刚碰到石面,脚下地面骤然裂开,螺旋状的空间旋涡出现在石柱下方。一股强大吸力将他往里拉。他迅速把雷锤插进地缝边缘,试图稳住身体。
可旋涡越转越快。
石板崩塌的瞬间,他没能拔出武器,整个人被卷了进去。
下坠过程中,耳边风声呼啸,雷纹石眼不断记录沿途符文轨迹。那些符号不属于任何已知文字,却让他体内的雷能产生共鸣,经脉微微发烫。
百丈之后,他重重砸在一处岩石平台上。
热浪扑面而来。眼前是一片赤红岩浆湖,湖心漂浮着半截焦黑的锤柄,上面铭文清晰可见——正是他手中雷锤的源头。他挣扎着站起,雷甲护体,虽未受伤,但体内能量因空间乱流变得不稳定。
他望向湖心。
那残片静静浮着,仿佛在等他取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钻进脑海。
“杀了她……这锤就是你的……”
他猛地抬头。
“你本该是唯一继承者……何必与灾星共享命运……”
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回响,不似人类所发。他知道是谁在说谎。
冥渊。
他没回应,只是握紧拳头。雷能在掌心凝聚,却被某种无形力量压制,无法释放。
“你以为你在探寻真相?”那声音继续道,“你不过是个被选中的容器。她体内的火,本该属于初代月神。而你手中的锤,也只是复制品。真正的力量,在这里。”
湖面泛起波纹,残片微微颤动。
谢无妄盯着它,没有动。
他知道这是陷阱。只要他出手去拿,就会被冥渊的力量侵蚀。但他也清楚,若不弄清这锤的来历,他就永远无法摆脱宿命的纠缠。
他慢慢抬起左手,从颈间取下一块灰褐色的骨牌。那是玄骸历代继承者的信物,唯有真正掌握雷锤之人,才能让其发光。
他将骨牌靠近胸口。
下一秒,骨牌表面浮现出一道裂痕。
他眼神一沉。
这块骨牌从未出现过损伤,现在却无缘无故裂开。难道他的资格已被否定?还是说……真正的继承者另有其人?
“选择吧。”冥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拿起它,你就能超越血脉限制。杀了叶璃,终结双生契约。否则,你们两个都会成为祭品。”
谢无妄低头看着骨牌上的裂痕。
他想起昨夜看到的那句话——**想抢罗盘,霜崖之巅见**。
那是叶璃写的。不是求救,不是示弱,是挑战。
她宁愿被囚禁十年,也不愿被人当作工具。而他呢?一路追寻力量,只为复兴宗门,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份可能只是个赝品。
湖面忽然翻涌,残片升起半尺,悬在空中。
“来。”冥渊低语,“只要你愿意动手,一切都能改变。”
谢无妄缓缓抬头。
他没有走向湖心,也没有收回骨牌。而是将它轻轻放在脚边的岩石上。
然后,他解下右臂的雷能护环,拆开内部结构,取出一枚暗藏的铜芯。那是他在修复雷锤时私自留存的零件,记录着每一次使用时的能量频率。
他蹲下身,把铜芯按进地面裂缝。
一道微弱电流顺着岩层扩散开来。远处,岩浆湖边缘的石壁微微震动,露出一条隐蔽通道的轮廓。
原来这里不止一条路。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湖心的残片。
转身走向通道入口。
通道内漆黑一片,墙壁上有零星符文闪烁。他刚踏进一步,身后轰然作响。回头望去,刚才站立的平台已经塌陷,坠入岩浆之中。
他不再回头。
走了十步,墙壁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一道投影浮现眼前——依旧是那对男女,但这次画面不同。他们背靠背站立,面对无数触手怪物。女子抬手引燃火焰,男子挥锤撕裂空间。最后一幕,是两人同时倒下,心脏位置各飞出一道光,分别落入五域深处。
谢无妄停下脚步。
那光,一红一紫。
像极了狐火与雷能的交融。
他伸手触碰投影。
指尖穿过光影的刹那,雷纹石眼猛然刺痛。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风沙漫天的荒漠,他站在一座倒塌的祭坛前。叶璃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骨刃。她抬头看他,嘴角带血,却笑了。*
*“你终于……来了。”*
*他跪下去抱她,雷锤脱手落地。天空裂开,九颗星辰连成一线。*
记忆戛然而止。
他喘了口气,额头冒汗。这不是他的经历,也不是幻觉。那是未来?还是被封印的过去?
他扶着墙,继续向前。
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墙上刻着完整的星图。中央石台上放着一块残破的玉简,表面布满裂痕。他走近查看,发现玉简上写着四个字——
**双生同频**
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