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均甚至没立刻回应儿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雯雯身上。
“雯雯？”他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更多的是惊喜和心痛，“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么差？”
他挣扎着想坐直些，眉头紧紧锁起。
赵雯雯还没开口，跟在后面的黄德山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沉声道：
“刚熬过前三个月，反应大了点，现在刚能吃点东西。”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憋闷。
他憋闷赵雯雯才好一点，罗正均就“作妖”，害得雯雯舟车劳顿。
罗正均的目光这才猛地转向黄德山，那心疼瞬间化为了压抑的怒火和指责，语气冷硬：
“反应大点？德山，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把她照顾成这副模样？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能给她的？”
他几乎是咬着牙，“我当初把……不是让你看着她受罪的！”
黄德山被这劈头盖脸的指责噎了一下，脸色铁青，粗声道：“我都快急死了！请了多少专家都没用！这种事是我想就能控制的吗？”他语气有着无奈。
“爸爸，你生病难受吗？”
赵泽嘉仰着小脸，看着爸爸似乎在和黄叔叔吵架，有些不安地小声问道，试图打断这紧张的气氛。
罗正均这才像是被儿子唤醒，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火气，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放缓了些：
“爸爸没事，嘉嘉乖。”但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黄德山身上，带着怨怼：
“当初怀嘉嘉的时候，雯雯怎么就好好的？最多只是有些嗜睡。怎么怀你的孩子，就把她折腾成这副模样？看来你这孩子，是随了你，天生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混世魔王……”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黄德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看就要发作。
“好了！”邹春兰赶紧上前打圆场，声音发紧，“正均啊，你少说两句！医生让你静养不能动气！那段时间德山也是尽心尽力了，天天守着，眼睛都没合过几次！”
她一边说，一边赶紧拉着黄德山的胳膊，又对赵泽嘉说：“泽嘉，走，奶奶带你去看看走廊里有鱼缸没有，让妈妈和爸爸好好说说话。”
她几乎是半强制地把脸色铁青、濒临爆发的黄德山和有些懵懂的赵泽嘉一起劝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内终于只剩下两人。
长时间的沉默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弥漫。
赵雯雯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
罗正均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她，充满了痛惜和复杂难言的情绪。
“好些了吗？”她先开口，声音很轻。
罗正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哑声道：“你……受苦了。”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情绪。
赵雯雯微微摇头，露出一抹淡而涩的笑：“都过去了。”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坦然地看着他，“正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恨你了。”
这句话，她说得清晰而平静。
罗正均身体微微一震，瞳孔收缩，紧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言不由衷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平静。
又是一阵沉默。罗正均的手无意识地揪着雪白的被单，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探究：“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他结婚？”
赵雯雯闻言，忽然极淡极淡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罗正均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她侧过头，目光似乎投向窗外，又似乎没有焦点，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反问：
“结婚？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她顿了顿，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罗正均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近乎嘲讽的光芒，轻轻反问：
“你难道……希望我和他结婚？”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罗正均心中那把沉重而绝望的锁！
他猛地怔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释然如同潮水般汹涌而上，几乎冲得他眼眶发热！
是了！是了！
她不会和黄德山结婚！而且，她历来都是说到做到。
即使她怀了黄德山的孩子，即使她离开了自己，她也不会成为黄德山名正言顺的妻子！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罗正均几乎是瞬间就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有自己的！
她怨他恨他，甚至她都怀了黄德山的孩子，但那都不是爱！
她不愿意用婚姻将她自己和黄德山彻底绑定，就是因为……就是因为她的心底深处，还留着他的位置！
这个认知像一剂最强的强心针，瞬间注入他枯竭的心田。
所有的病痛、所有的郁结、所有的绝望，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烟消云散。
他苍白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神采。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雯雯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他的，是放不下他的。
他看着赵雯雯，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激动、释然、和一种重新燃起的、带着痛楚的温柔，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混合着无尽感慨的叹息。
他不再追问，也不再需要任何答案。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那个答案。
而赵雯雯，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那激动而复杂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看不出真正情绪的笑容。
病房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第二天，按照行程，邹春兰带着赵泽嘉去了玉泉山看望罗家的太爷爷和太奶奶。四合院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赵雯雯记挂着罗正均的病，虽然昨日一番谈话似乎让他精神好了许多，但终究还在住院调养。
她让四合的住家保姆，特意用温补的食材炖了清淡的鸡汤，用保温壶仔细装好。
“我去医院给正均送点汤。”她对黄德山说，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黄德山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眉头拧得死紧。
昨天病房里那番暗潮汹涌的对话，尤其是赵雯雯最后单独和罗正均说了什么话？
罗正均的病仿佛一下子就好了许多，到底是什么话？对话的猜测让他百爪挠心。
“让林峰送过去就行了，何必你亲自跑一趟？你这才刚舒服点。”他试图阻止，声音硬邦邦的。
赵雯雯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娇嗔：“只是送个汤，很快就回来。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
她太了解他的心思，干脆把话挑明。
黄德山立刻站起身：“我当然一起去！”
他怎么可能让她单独去见罗正均？尤其是在那个男人明显又起了心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