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旗木宅邸内一片死寂。年仅五岁的旗木卡卡西像往常一样早起,准备进行晨练。他推开父亲卧室的门,想打个招呼,却看到父亲依旧和衣躺在榻上,似乎睡得很沉。
“父亲?”卡卡西轻声唤道,没有回应。
他走近了些,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让他皱起了小鼻子。然后,他看到了——父亲胸口那片深色的、已经凝固的濡湿,以及他手中紧握的、那柄熟悉的“白牙”短刀,刀身还残留着暗红的痕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卡卡西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那双早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没有尖叫,没有哭喊,他甚至没有立刻冲上前去。只是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过了好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他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术,踉跄着扑到榻边,伸出颤抖的小手,轻轻碰了碰父亲冰冷僵硬的脸颊。
“父亲……?”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干涩而微弱,带着一丝最后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这一刻,所有的坚强、所有的早熟、所有的伪装,在这个五岁孩子面前轰然崩塌。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悲伤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流言蜚语的重量,明白了父亲近日来的沉默与疲惫意味着什么。不是因为任务失败,而是……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包括……自己那无声的疏远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剧烈的啜泣,让他瘦小的肩膀不住地颤抖。他伏在父亲已经冰冷的身体旁,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最先被惊动的是邻居。听到卡卡西最终无法抑制的、破碎的哭声后,他们冲了进来,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消息像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木叶。
“白牙大人……自杀了!”
“什么?怎么可能!”
“是因为那些流言吗?”
“天啊……卡卡西那孩子……”
震惊、难以置信、同情、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在村民和普通忍者之间弥漫开来。许多曾经参与非议的人陷入了沉默,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不安。慰灵碑前,不知不觉又聚集起了人群,默默地献上鲜花,气氛比葬礼时更加沉重和压抑。
猿飞日斩在收到暗部急报时,正在批阅文件。他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朔茂……你……何至于此啊!”他痛苦地闭上眼,声音沙哑。他立刻动身赶往旗木宅邸,亲眼看到了那令人心碎的一幕,看到了蜷缩在父亲遗体旁、眼神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的卡卡西。日斩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他蹲下身,想将卡卡西揽入怀中,却被孩子下意识地、僵硬地躲开了。
回到火影办公室,日斩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直接动用权限,强行将志村团藏召来。
“团藏!!!”当日斩看到团藏那张依旧古井无波的脸时,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了滔天怒火,“看看你干的好事!逼死一位影级强者,一位为村子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木叶’?!”
团藏面对暴怒的火影,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地道:“日斩,注意你的身份。旗木朔茂心理脆弱,无法承受任务失败的舆论压力,选择自尽,这是他个人的选择。与我何干?难道你要将一位上忍的心里承受能力不足,也归咎于我吗?”
“舆论压力?那是普通的舆论吗?那是你精心策划的毒药!”日斩指着团藏的鼻子,手指因愤怒而颤抖,“你利用他对同伴的重视,设下陷阱!你利用村子的困境,逼他孤身犯险!你再利用流言,一步步将他推向绝望!团藏,你的手上沾满了同胞的血!”
“为了木叶的绝对利益和未来,必要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团藏的声音仿佛来自冰窟,带着一种偏执的狂热,“朔茂的失败证明了我的观点——过于看重个体情感,会损害村子更大的利益。他的死,如果能警醒世人,让后来者明白何为真正的‘玉’(村子),那他的牺牲就有价值。木叶不需要无法承受黑暗和压力的‘英雄’。”
“价值?警醒?”日斩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充满了血丝,“你这是在扭曲火之意志!是在摧毁木叶的根基!守护同伴难道不是火之意志的核心吗?!”
“那是天真的理想!”团藏毫不退让地反驳,“真正的守护,需要的是冷酷的计算和绝对的力量!日斩,你沉浸在自己的理想国里太久了!看看现实吧!就是因为有你这样软弱的火影,木叶才会在战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两人在办公室内激烈争吵,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楼层。最终,日斩看着团藏那不可理喻的固执和冰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哀涌上心头。他知道,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唤醒一个主动沉沦于黑暗的人。
“滚……”日斩颓然地坐倒,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团藏,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团藏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在他看来,白牙的死清除了一个障碍,也沉重打击了日斩的威信,是计划的重大胜利。至于那个叫卡卡西的孩子……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或许未来可以利用的棋子。
旗木朔茂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上午举行。细雨霏霏,如同天空也在为这位陨落的英雄垂泪。慰灵碑前聚集了众多忍者和平民,人群沉默而肃穆,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旗木卡卡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由一位暗部忍者陪同。他没有再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精致却冰冷的瓷娃娃。,穿着一身过大的黑色丧服,显得格外瘦小。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脚下被雨水打湿的泥土,仿佛要将地面看穿。唯有他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那枚父亲留下的闪电护身符,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皮肉。
三代火影猿飞日斩亲自致悼词。他声音沉痛,高度赞扬了朔茂一生的功绩和对村子的忠诚,强调其守护同伴的信念是忍者宝贵的品质,试图在官方层面为朔茂正名。然而,台下的人群反应复杂,同情、惋惜、疑惑、甚至仍有少许不以为然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团藏散布的流言毒刺,并非一次官方定性能完全拔除。
卡卡西听着三代火影沉痛的悼词,听着周围压抑的抽泣声,眼神却空洞地望着慰灵碑上父亲的名字。
葬礼结束后,卡卡西回到了空荡荡的家。他默默地收拾着父亲的遗物,将那把染血的“白牙”短刀仔细地擦拭干净,封印进了卷轴。他将那枚闪电护身符用绳子穿好,贴身戴在了脖子上。
他走到院子里,开始练习手里剑投掷。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甚至比以前更加凌厉,带着一股狠绝的意味。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迷茫吗?是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守护同伴的父亲会落到如此下场?为什么那些曾经称赞父亲的人,转眼间就能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为什么像团藏那样的人,可以安然无恙?
但他将这份迷茫深深地埋藏了起来,用冰冷的外壳将其包裹。他不再相信所谓的“火之意志”能解释一切,也不再轻易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他唯一确信的,就是要变强,不顾一切地变强。强到不再受规则束缚,强到能够看清所有的真相,强到……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去定义什么是“正确”。
从这一天起,那个会在父亲面前流露出些许依赖的卡卡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沉默、更加专注、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冰冷与疏离的“拷贝忍者”卡卡西。木叶的白色獠牙折断了,而一条孤独而坚韧的幼狼,在血与泪的洗礼中,开始舔舐伤口,磨砺着自己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