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牧点头,含笑道:“今年存的皮子已足够我们族人使用,若是你们能做,往后好皮子尽可给你们留着。”
叶问溪接口:“也算我们入个份子。”
众人一怔,都忍不住大笑。
这段日子,京城一脉的女眷坐在一起,也常议往后的生计。
虽说如今衣食不愁,可也知道,以他们这二十几个女人孩子,又哪里耕得出那么大片的田地,更不论入深山取黏土和打猎,衣食全凭叶牧照应。
此刻见叶松兴冲冲的回来,说到缝制皮裘,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只是一会儿,已经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
是啊,她们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如今虽然身份不在,可是自小习的女红,又岂是乡里妇人可比?
想到在京城时,那往往千金难得的皮裘衣裳,都是说不出的兴奋,倒也细细的商议起来,一时的兴奋过去,先决定用手里可得的皮子做些小物试试。
到此,叶氏一族各房的人都有了要做的生计,各自忙了起来,对即将到来的严寒都少了些许畏惧。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辆马车从罪民村过来,由侯七几人引路,径直在叶牧家门前停下。
天气渐冷,叶牧正带着几个儿女往各屋墙上安挂乌拉草编成的草帘,就听到院子那里有人喊:“叶族长,叶族长可在家?”
叶景宁听到跑出去,隔一会儿又跑回来,向叶牧道:“爹,是那个屠中天的马车。”
叶牧不自禁皱眉,将手里的活儿放下,从梯子上爬下来往外走。
出到门外,但见当真是屠中天的马车,旁边马上骑的是侯七几个手下,就问道:“几位何事?”
话刚落,就见马车上下来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侯七在旁边道:“这位是我们原上新任的楚拓楚保长。”
叶牧拱手:“原来是楚保长。”
侯七又道:“叶族长,楚爷可是君大公子亲自挑选的人,往后需得听命。”
楚拓看他一眼,问向叶牧:“叶族长,可能进去一叙?”
一叙?
叙什么?
叶牧不解,但听是君大公子亲自挑选的人,讲话也算是客气,多少要给些情面,肃手道:“楚保长请。”
楚拓刚往前几步,见侯七几人随后跟来,摆手道:“我与叶族长说话,你们在外头候着吧。”说着抬腿进了院子。
叶牧引他在院子里坐下,抱歉的道:“居处粗陋,楚保长莫怪。”
楚拓环望,但见屋子虽是各种形状的石头砌成,但石头与石头之间都咬合的极好,石头之间的缝隙也用三合土填平,虽显粗糙,却也坚固,点点头道:“叶族长客气,在这北地,能造出如此坚固的屋子,已属不易。”
叶牧嘴里客气,取只陶碗给他倒了水,这才相对坐下,却并不问来意。
楚拓客气谢过,倒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屠中天多收税粮,盘剥百姓,军中已经查明,受了一百鞭子,如今罚在军中做杂役。”
叶牧只要屠中天回不来就行,倒不想知道他受的什么惩罚,当即道:“多蒙公子明察。”
楚拓点头:“只这罪民原与旁的百姓不同,赋税多少,也是朝廷的定的,我们公子能做的,便也只有这些。”
是啊,他们可不是普通的百姓,都是戴罪之人。
叶牧点头,还是由衷道:“只此一点,我叶氏一族已经感佩。”
楚拓沉吟一下,又道:“前次叶族长言道,军中的几批药材,是叶族长这里送去的?”
叶牧点头道:“因来时已是严冬,我叶氏一族缺少衣食,便只能采药或打猎与屠保长换些盐粮,确实有过几百斤药材,只不知是不是公子所说的那些。”
楚拓点头:“我们公子也查过,有几批药材确实是屠中天所献。我来时,我们公子是让我问问叶族长,往后可能仍给军中供给药材?”
叶牧一怔,确认的问:“是……那位公子之意?只我们能采的,大多是寻常的药材。”
楚拓点头道:“军中所用,大多是伤药,如今天气渐寒,再加一些驱风寒的药,倒不必贵重药材。”
叶牧点头:“若是采得来,自然还要换些必用之物。”
楚拓摆手:“我们公子之意,是想请叶族长尽力多采药材,不论多少,我们军中都收,至于叶氏要用之物,尽管和楚某说,我们也尽量供给。”
叶牧诧异:“叶牧虽一向居于乡里,却也知道朝廷会给军中调拨药材,纵是朝廷的药材有续不上的,这北地可是以药材闻名,上舒山更是一座宝山,怎么还需要叶氏提供药材?”
楚拓连连摇头,叹气道:“叶族长有所不知,这上舒山虽是宝山,我们也知道山里藏有许多的药材,可是莫说寻常的将士,纵是军医也未必都会采药。如今我们与北丘国大战小战不断,将士也常常受伤,这药材竟是时常短缺,若不然,屠中天区区一个保长,又岂能在军中有那么大的脸面?”
怪不得,这罪民原的保长本就算不上官职,只能勉强算个小吏,那位公子却亲自调了一个人过来,想这才是真正的用意。
叶牧顿时恍然,心里暗暗盘算,若是应下此事,又能为叶氏争取些什么。
楚拓将话说完,见他沉吟不语,试着问道:“叶族长若有旁的要求,尽可商量。”
叶牧心里转着念头,闻言抬头,想一下道:“秋收之前叶氏缺粮,大多也是换粮换盐,秋收之后粮食倒是暂时不缺,只是如今眼瞧着入冬,叶氏最缺的便是棉衣,若是能得些棉花、布匹,那是最好。”
其实如今除去棉花,叶牧最想要的还是铁器,只是眼前这人的脾性还不曾摸清,也就不能轻易出口。
楚拓想一想点头:“棉花虽也是紧缺之物,料想可以调集,只不知需要多少?”
叶牧道:“叶氏一族二百余口,全身的棉衣总要四百斤,若还有多,便是棉被棉褥。”
这个数目,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
楚拓点头道:“此事楚某尽力,还盼这药材上,叶族长也能尽些心力。”
叶牧点头:“家里做些安置,落雪前叶牧带子侄进几次山便是。”
楚拓见他答应,大松一口气,也就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叶牧送他出去,眼瞧着马车拐上与温氏之间的大路,这才转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