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时候,营地里渐渐有了动静,先是江氏、冯氏等一众女眷悄悄起身,略一收拾就开始煮粥。
再隔一会儿,男人们也陆续起身,活动一下僵疼的四肢,简单清洗之后过来吃饭,吃过粥,又是劳累忙碌的一天。
而等他们打开营门,拿着木犁走去地头,一个个都有一些恍惚。
一道道犁开的地,远远的铺展开,一下子瞧不见尽头。
这几天,他们已经犁了这么多的地?
可若不是他们犁的,还能是谁?
混沌的反应一会儿,都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拿着犁往前,去找土地那边的边缘,在尽头下犁,接着开垦。
滕氏族人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可一觉睡起来,有十几个青壮男子都只觉得全身酸疼,双肩肩膀两道像是被绳子勒过一样。
后背更是火辣辣的疼,更像是被鞭子抽过,两条腿也像不是自己的,提都提不起来,倒像是在流放路上疾赶了十几个时辰没停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脱了衣服来瞧,又没有什么伤处。
同时,李万、赵刚也是一样,两人揉着酸痛的肩背发怔,怎么这感觉,倒像是被人用鞭子抽着犁了一夜的地一样?
可这个时候,除了叶氏一族,谁还在犁地?
难道是因为昨天见了叶牧,知道他们在开荒,就做了一夜的梦,今日起来却忘了?
可是就算梦到,这身上的酸痛却是真的。
叶氏族人当然不知道夜里有人替他们犁了一夜的地,只有叶景珩、叶景辰兄弟,借着要去捡犁出来的石头,去将那些裂成碎片的黏土一并清理。
原本计划十五天开完的荒,仅用了七天便已完成,叶氏的青壮们看到那边的界桩时,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几天夜里,叶牧知觉到自己的四个儿女鬼鬼祟祟的,此刻自然明白他们做了什么,有些好笑,却一本正经的鼓励族人:“族里人齐心,果然事半功倍,这地清过石头,再晾上两日,便可犁第二次。”
第一次犁的是从没耕过的荒地,木犁下去无法深耕,这第二次就会犁的更深一些。
族人们答应,虽心有疑惑,可往常在乡里是现有的土地,即便是春耕,也不会夜里耕地,还当真以为是没日没夜犁地的结果。
这一晚,叶氏族人用过饭都早早的歇下,叶问溪却在关营门之前,拉着几个哥哥出来,往柴禾堆里挑了些整齐的树枝,让叶景珩、叶景辰动手,扎成几个二尺多长一尺多宽的小木筏子。
筏子虽小,却做的很是结实,撑杆和缆绳一应俱全。
这样的筏子自然不能载人,让旁人瞧见,只当是小丫头贪玩,让几个哥哥做的玩具罢了。
兄弟几个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素知这个妹妹同于别的孩子,断不会费这许多功夫做这东西只为了玩,也就依言做了。
木筏做好,叶问溪又一口气捏了四五十个泥人出来,一一放在地上。
于是,兄弟几人就眼看着泥人开始活动手脚,却没有长大,而是几人一个抬着木筏子跑远,很快没有了踪迹。
叶景宁诧异:“溪溪,你让它们抬筏子做什么去?莫不是往河上去打鱼?”
“噗!”叶景辰忍不住笑,有他脑袋上揉一把,“那泥人还会长大,筏子可不会,任一条鱼都能将筏子弄翻,他们岂不是都掉入河里?”
虽知不是打鱼,可也不明白叶问溪要干什么,也向她望来。
叶问溪眨眼,神秘的笑:“日后就知道了。”说完,径直回去。
兄弟三人三肚子疑惑,只能跟着回来。
那些泥人在夜色里一路去了河边,将木筏下去水里,木棍一点,就向对岸撑去。
河水平缓,顺利到达对岸,第一个泥人一纵上岸,身体很快变大,渐渐有了颜色,最后变的与真人无异,俯身将所有的木筏都捞上岸,别的泥人才跳下来,也一一变大,身上还携带着各式工具,又再结伴往远,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夜,叶家的营地里很是安静,唯有巡夜人偶尔的脚步声,而在河对岸,鞭子响了一夜。
第二日叶牧再说另一件事:“我们那许多的土地要灌溉,就无法只用人工,我和叶衡、叶峰商议过,想在土地和冰河之间挖一道渠,将水引入田里,这道渠横过我们要修建房子的中间,也方便我们吃水。”
这个主意好!
叶牧此言,立刻引来族人的赞成,于是,大家又都扛着锄头、木锹往探测好的地方去动工挖渠。
挖渠的工程不大,宽一丈,深三尺,两日功夫就已挖成。
之后,在族人犁第二次地的时候,叶牧、叶峰两人又带着几个孩子往山里去。
这一次,不是打乌拉草,也不是专程打猎,而是往荒草稀的地方走,去探查山里可用的岩石。
不止修屋子要用,水渠也要铺上一层,以保证食用水的清澈。
因石头还要搬运,这一次,叶牧并没有从原来的山口进山,而是沿着山脚过去,每见有裸露的岩石,就用带来的斧凿试其硬度,终于选定一处岩石甚多的山坡,记住方位回去。
第二天,叶氏族人刚刚开工犁地,屠中天就带人将种子和粮食都送了过来,看到叶氏一族开好的田地,说不出的惊讶,“啧啧”赞叹,“这整个罪民原这许多年开垦的田地加起来,都不及你叶氏一族的多。”
那些人大多都不是乡里人,并不懂如何耕种,就算是开荒,也是因为有高额的税粮压着,不得不勉强耕种。
叶牧含笑,只是客气几句,将他带来的马车让进营门,喊了人过来,当着屠中天的面,将装粮食和种子的麻袋打开来查验。
屠中天倒也坦然:“叶族长放心,这边关的军粮是头等大事,岂会在种子上做文章?”
更何况,他还吃了叶氏许多的肉。
叶牧笑道:“当面查点清楚,也免得日后有拉扯。”
屠中天点头,由着他查,自己在营地里转一圈,见原来的车厢排成一排,和一连八间的木屋形成一个夹角,中间就留下一片空地,收拾的甚是平整,还用木头粗粗的搭成一些木桌木凳,连连点头道:“如今瞧来,可当真比原来的窝棚强出许多,竟还做了围墙。”
那边叶滔忍不住阴阳:“是啊,若再有人夜里纵火,便不会烧毁屋子,让族人无从居住。”
屠中天听他话里带着怨气,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向叶牧问:“那火当真是张全放的?你们当真将他丢去了山里?”
叶牧坦然承认:“不错,是他亲口承认,总不能将他放了。”
屠中天微愕一下,跟着笑起,点点头,却又道:“日后再有此等事,还是留着尸体,我也好往军中禀报。”
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只能报失踪,军中当逃走处置。
叶牧含笑答应。
有了种子,叶氏族人更加紧时间平整土地,犁好翻好的土地整成一垄一垄,中间留下走人的小道。
其间杨真过来一趟,靠着冰河分岔的一边圈走两亩地,自己打了界桩。
再之后,叶牧开始带着青壮去之前探测好的山边,采石带回营地,先将开好的渠铺好。
不管是要铺渠,还是要建石屋,石头和石头之间还要黏合。
叶牧问过杨真,知道这里的人建屋,用的是将石灰、沙子和黏土混合的三合土,也听她指明开采石灰所在的地方。
石灰可以采来,后边河里有的是河沙,剩下就是黏土。
营地后的那条河,就是从山上冰湖流出来的,而冰湖边上堆积着大量的黏土,那么,这河岸是不是也可以找到黏土,就如往常在江州找胶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