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宣布《急诊阴间》项目升级的余音还在放射科的尘埃里打着旋儿,新的挑战就已经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拢过来——而且是以一种谁也没料到的方式。
首先发难的不是任何妖魔鬼怪,而是他们剧组的“安保主任”赵猛。
“啥玩意儿?‘骨骼固定术’要带点无奈?”赵猛瞪着牛眼,指着旁边抱着砍刀、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处刑者医生,嗓门压得低低却依旧震得天花板掉灰,“导演你看看他!你看看他那张脸!你从哪个像素点能看出‘无奈’这种高级情绪?他浑身上下就写着俩字儿:砍了!或者四个字:统统砍了!”
处刑者医生似乎感应到在讨论他,歪着的脑袋缓缓转向赵猛,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他,手里的砍刀无意识地轻轻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赵猛脖子后面的汗毛“唰”地立了起来,但还是梗着脖子对沈越说:“这戏我没法导了!这根本就是让屠夫绣花,强鬼所难!”
沈越还没说话,另一边又传来了新的“噩耗”。
“导演,”李思明推了推眼镜,脸上是科研遇到瓶颈的严肃,“阿亮先生的光芒控制训练遇到困难。情绪安抚只能暂时降低能量活跃度,无法实现自主控制。而且,林晓助理尝试引导他回忆音乐相关记忆时,他的情绪波动极大,光芒闪烁频率会急剧升高,有能量过载的风险。”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被林晓小心翼翼引导着、正试图回忆什么的阿亮,胸口的光芒突然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疯狂闪烁起来,亮度骤增,将他痛苦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熔岩。
“停!停!阿亮先生,冷静!我们先不想了!”林晓吓得连忙停止哼唱,手足无措地安抚。
阿亮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光芒明灭不定,整个放射科都被映照得光怪陆离。
王大叔在角落的椅子上缩了缩,默默捂住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求心理安慰。
沈越看着这刚刚有点起色就瞬间陷入混乱的剧组,不仅没头疼,反而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创作遇到灵感”的光芒。
“问题?不,同志们,这是机遇!”她一拍大腿,把旁边紧张兮兮的赵猛吓了一跳。
“赵主任,你说医生没有‘无奈’?错!大错特错!”沈越走到处刑者医生面前,指着他对赵猛说,“你看他这歪脖子的角度,这紧握砍刀却迟迟未落的姿态,这空洞眼神里蕴含的……对治疗无效的费解和对自己职业生涯的怀疑!这难道不是一种深沉的、振聋发聩的无奈吗?”
赵猛:“……” 他仔细看了看处刑者医生那狰狞的脸和蠢蠢欲动的砍刀,死活没看出半点“费解”和“怀疑”,只看到了“手起刀落”的渴望。
处刑者医生似乎也被沈越这番高论镇住了,歪着的脑袋定格在一个诡异的角度。
沈越不理他们,又转向李思明和林晓:“还有阿亮!情绪波动大?能量过载?这说明他的情感充沛,潜力巨大!回忆音乐会导致痛苦闪光加剧?这说明音乐是关键钥匙!只是我们用错了方法!我们不能让他被动回忆,我们要主动创造!”
她越说越兴奋,在放射科中央来回踱步,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原来的剧本太保守了!我们要打破常规!来点真正有冲击力的!”
她的目光扫过放射科里那台老旧笨重的x光机,一个绝(丧)妙(心)无(病)比(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的天灵盖!
“有了!”沈越猛地停下脚步,双眼放光,指着那台x光机,“我们下一场戏,就在这里拍!主题就叫——‘当x光开始唱歌’!”
全体成员,包括两位鬼怪演员,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猛掏了掏耳朵:“导、导演,你说啥?x光……唱歌?”
李思明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导演,x光是电磁波,不具备发声功能。而且,让医疗器械唱歌,这不符合……”
林晓小脸煞白:“让、让阿亮先生对着x光机唱歌吗?这会不会太……”
处刑者医生虽然没说话,但他手里的砍刀微微抬起,似乎觉得这个提议过于离谱,准备执行“清除程序”了。
“格局!打开你们的格局!”沈越痛心疾首,“谁说是x光机自己唱歌了?是阿亮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阿亮的光芒,通过x光机来‘演唱’!”
她走到那台布满灰尘和污渍的x光机旁,用力拍了拍冰冷的金属外壳(拍起一阵灰尘):“你们想想!阿亮的光芒是他情绪能量的体现,而x光机,从某种角度说,也是一种‘看透’内部能量的设备!虽然它坏了,但基础结构还在!我们能不能……把它改造一下?把它变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可视化的‘音响’或者‘情绪显示屏’?”
她看向李思明,眼神炽热:“李场记!这是你的领域!想办法,把这台破机器,跟阿亮先生的光芒连接起来!让他的情绪,他的痛苦,他的记忆,通过这台机器,转化成一种可见的、甚至是可听的‘能量图谱’或者‘光之交响乐’!”
李思明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程序员的逻辑思维正在被沈越的天马行空按在地上摩擦:“导演……这、这完全没有理论依据!能量转换、信号调制、设备改造……这需要专业的仪器和知识,我们什么都没有!”
“要什么理论?要什么仪器?”沈越大手一挥,“我们现在在哪儿?惊悚世界!这里的物理规则说不定都是软的!想想阿亮先生,他本身就是违背能量守恒的存在!你的思维要跳出框架!用魔法……不对,用‘惊悚逻辑’打败科学!”
她又看向处刑者医生,脸上堆起真诚(且厚颜无耻)的笑容:“医生,您看,阿亮先生是贵院的病人,这台机器是贵院的资产。我们现在进行的,是一项极具开创性的‘音乐疗法’临床实验!如果成功,不仅能治愈阿亮先生,还能为贵院赢得巨大的学术声誉!您作为本院的中流砥柱,是不是应该……提供一些必要的技术支持?比如,帮我们‘说服’一下这台机器,让它配合一点?”
处刑者医生:“……”
他歪着头,看着沈越,又看了看那台破旧的x光机,似乎在思考“说服一台机器”的可行性。他的处理器可能真的有点过载了,半晌,他发出一个沉闷的音节:“……试。”
成了!沈越心里比了个耶。虽然只是个“试”,但至少没直接砍过来!
“太好了!医生深明大义!”沈越立刻送上高帽,然后开始分配任务,“赵主任,你负责给医生打下手,需要什么工具(可能是砍刀)或者材料(可能是拆下来的零件)全力配合!”
赵猛脸都绿了,让他跟处刑者医生一起拆x光机?这跟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李场记!你负责技术总控,设计‘能量-光影-声音’转换方案!别管科不科学,就往炫酷了想!林助理,你继续负责安抚和阿亮先生,并尝试引导他,将不同的情绪对应不同强度、不同频率的光芒,我们需要建立一套基础的‘情绪-光强’映射表!”
李思明和林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被逼上梁山的疯狂。
“王大叔!”沈越最后看向角落,“你……负责给大家加油鼓劲!”
王大叔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半块不知道哪里来的、已经干瘪的压缩饼干,象征性地挥了挥。
荒诞至极的“x光机改造计划”就在这种极其不靠谱的氛围中启动了。
处刑者医生在赵猛胆战心惊的“协助”下,开始用他那把砍刀……小心翼翼地撬开x光机的外壳。令人惊讶的是,他动作虽然粗暴,但对机械结构似乎有种本能的了解,拆卸起来居然有条不紊,只是那“哐哐”的声响和四溅的火花让赵猛时刻担心这机器会直接爆炸。
李思明则对着被拆开的、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大多已经锈蚀损坏的线路和元件的机器内部发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他尝试着用系统兑换的基础万用表(花了最后10点惊吓值)检测,毫无反应。
“导演,不行,核心部件完全损坏,能量通路中断,这根本就是一堆废铁……”李思明无奈地汇报。
沈越摸着下巴,看着那堆破烂,又看了看旁边因为被要求控制光芒而显得有些焦躁、胸口光芒不稳定闪烁的阿亮,突然灵机一动!
“能量通路中断?那我们给它接一条新的!”她指着阿亮,“现成的能量源在这里!李场记,你想办法,把阿亮先生的光芒,直接引导到机器里面去!不用管原来的线路,就当是……重新铺一条‘光之路’!”
李思明:“……” 这已经不是什么科学或者魔法了,这简直是玄学!
但看着沈越那“不成功便成仁”的眼神,以及旁边处刑者医生那“搞不定就砍了”的无形压力,李思明咬了咬牙。他想起系统商城里好像有个便宜货……
他迅速打开商城,找到了那个他一直觉得是鸡肋的东西:【能量引导凝胶(初级)】。描述是:可短暂引导微弱能量流动,稳定性差,持续时间短。售价:30惊吓值(他们又负债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李思明兑换了一小管看起来像鼻涕一样的粘稠凝胶。他小心翼翼地用绝缘棒挑了一点,尝试着涂抹在x光机内部一个看起来像是核心能量接收器的残骸上,然后对林晓说:“林助理,让阿亮先生,对着这里,释放一点点光芒,最微弱的那种!”
林晓紧张地对阿亮比划着。阿亮虽然困惑,但还是配合地,努力控制着胸口的光芒,分出了一缕细如发丝的红光,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团凝胶。
奇迹发生了!
那缕红光接触到凝胶后,竟然真的像是被引导了一样,沿着凝胶涂抹的痕迹,缓慢地、如同血液般在锈蚀的线路板上流动起来!它所过之处,那些早已黯淡的元件,竟然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极其微弱地闪烁起点点光芒!
“有戏!”李思明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恶心了,立刻开始更大范围地涂抹凝胶,试图构建一个临时的能量回路。
赵猛和处刑者医生也停下了拆卸,看着那台“死”去的机器内部重新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都有些愣神。处刑者医生歪着的脑袋角度更大了,似乎无法理解这种现象。
随着能量回路的初步建立,那台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x光机,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如同垂死病人呻吟般的“嗡——”声!紧接着,它正前方那块巨大的、原本灰暗的显示屏,猛地闪烁了几下,亮起了一片混乱的、不断翻滚的雪花点!
“成功了?!它启动了!”林晓惊喜地叫道。
然而,没等众人高兴太久,异变陡生!
阿亮似乎被这台突然“活”过来的机器刺激到了,一段被遗忘的、与这台机器相关的恐怖记忆碎片猛地涌入他混乱的意识!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胸口的红光瞬间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涌入那临时构建的能量回路!
“不好!能量过载!”李思明脸色大变!
只见x光机的显示屏上,翻滚的雪花点骤然变成了刺眼的、毫无规律的疯狂闪烁的红光!同时,机器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噼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更可怕的是,一股尖锐、混乱、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噪音,从机器不知哪个部件里爆发出来,如同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
“关掉它!快断开连接!”赵猛吼道。
处刑者医生已经举起了砍刀,似乎准备用最直接的方式让机器“安静”下来。
“等等!”沈越却猛地喊道,她死死盯着那屏幕上的疯狂红光和耳边刺耳的噪音,【导演之眼】全力运转!
在那一片混乱的能量和声音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纯粹噪音的……规律性的波动?
“李场记!分析那噪音!里面是不是有东西?!”沈越大声喊道,同时对着试图切断光芒的阿亮和林晓摆手,“先别断!再坚持一下!阿亮先生,跟着我的节奏!深呼吸……不对,你好像不用呼吸……跟着我的手势!控制你的光!把它想象成声音!把你心里的痛苦,‘唱’出来!”
沈越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用一种极其夸张、如同交响乐指挥家的动作,试图引导阿亮那狂暴的能量。
所有人都觉得沈越疯了。
但阿亮,在那片混乱和痛苦中,看着沈越那双坚定而炽热的眼睛,听着她那不容置疑的、仿佛带着魔力的声音,竟然真的下意识地,尝试着去跟随她那毫无章法的手势,努力地、艰难地,试图从那片失控的能量狂潮中,剥离出一丝属于自己的控制力。
他胸口的红光依旧汹涌,但闪烁的频率,似乎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弱的、试图跟随沈越手势的变化。
而与此同时,李思明也强忍着那刺耳的噪音,集中精神分析着声波图谱(如果他那个简陋的万用表有这功能的话)。突然,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导演!噪音里……里面真的隐藏着一段极其扭曲、但确实存在的……音频信号!频率非常特殊……像是……像是……”
他顿了顿,用见了鬼一样的语气说道:
“像是一段被严重干扰、放慢了无数倍的……口琴旋律的碎片!”
沈越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口琴!
是那首被诅咒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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