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酱园复工!二十年老工具齐上阵,发酵池黑垢硬如铁
天刚蒙蒙亮,天边洇开一抹淡白,像宣纸被晨露轻轻晕染。晨雾裹着陈年酱醋的酸香漫进旧厂区,那味道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是老酱园独有的印记——既藏着岁月的沉淀,又透着几分待醒的生机。
斑驳的红砖墙爬满青黑相间的青苔,墙根处的杂草顶着晶莹的晨露,叶片上还沾着细碎的砖屑;发酵池的水泥沿结着一层厚厚的白碱,像裹了层霜雪,用手指一刮,簌簌往下掉粉末;墙角堆着泛潮的旧木料,木纹里嵌着经年的灰尘,几株野草从木料缝隙里钻出来,倔强地顶着绿芽。这处承载了老辈人半生生计与青春记忆的酱园,沉寂了五六年,终于要在这抹晨光里重燃烟火。
李敏蹬着那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赶到厂门口时,张师傅的蓝色货车已静静停在晨光里。车身上还沾着昨晚的夜露,轮胎压过的泥印在地面拖出浅浅的痕迹。车厢里,青灰色的耐酸青砖码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每一块都透着紧实的质感,砖面干净得能映出淡淡的天光;朱红色的琉璃瓦用厚实的防水布裹了两层,边角处还细心垫着软布,生怕运输中磕坏光滑的釉面。
老职工王建国、刘桂兰、孙大爷、陈婶和小周早已等候在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攥着自家的“老伙计”:王师傅的铁铲磨得发亮,刃口闪着冷光,木柄被常年摩挲得温润如玉,握柄处还留着他掌心的弧度;孙大爷的竹编推车跟着他快二十年,藤条虽有些磨损发白,却依旧结实耐用;刘桂兰的扫帚捆得紧实,竹枝排列整齐,一看就是提前精心打理过的;陈婶兜里揣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抹布,边角都磨毛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小周扛着一把新崭崭的铁锹,锹头闪着银光,眼里满是年轻人的冲劲与好奇。
“李姑娘,可算等你来了!”王建国搓着布满老茧的双手,指关节因常年劳作泛着暗红,“我们凌晨四点就到厂了,把厂区外围的落叶、杂草扫得干干净净,还检查了发酵池的门窗,就盼着今天能好好干一场!这厂子我们老一辈人跟着干了半辈子,当年咱们的酱油、陈醋,十里八乡都抢着买,逢年过节送货的车能排到村口,后来慢慢冷清下来,每次路过都心里发堵,现在终于有机会盘活,就算免费干活我们都乐意!”
孙大爷也跟着点头,嗓门洪亮得能穿透晨雾:“是啊李姑娘,当年我跟着老厂长学酿酱油,光练‘看酱色、闻酱香’就练了三年。咱们厂的酱油是实打实的日晒夜露,滋味醇厚,现在能重新开工,我就算拼了老骨头,也得把这身手艺传下去!”
李敏被老职工们的热情感动,眼眶微微发热,笑着拍了拍手:“谢谢大伙支持!咱们今天分工明确,绝不耽误工期!王师傅带小周跟着施工队卸建材,耐酸青砖和琉璃瓦每块都得仔细查,有破损的及时登记;刘大姐、陈婶跟我清发酵池,池底黑垢、墙角霉斑全铲干净,池沿白碱用钢丝球蹭净;孙大爷帮着把控质量,指导我们高效清垢,今天必须把地基平整好,明天就能铺砖!”
“好嘞!”众人齐声应和,立刻热火朝天干了起来。
李敏带着刘桂兰、陈婶钻进发酵池,一股混杂着陈年醋渍、霉变谷物和潮湿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气味让几位老职工瞬间红了眼眶——这是他们青春里最熟悉的味道,藏着无数个起早贪黑的日子。池底的黑垢积了五六年,结得又厚又硬,最厚处竟有手指粗细,用铁铲敲上去“当当”作响,硬得像块烧透的铁板。
李敏抡起铁铲卯足劲往下铲,“哐当”一声只铲下一小块黑垢,震得她虎口发麻,黑垢碎屑溅到工装裤上,留下点点黑渍。池底还积着浅浅一层浑浊积水,黑垢泡在里面滑腻腻的,一铲就打滑。陈婶索性蹲下身,用抹布裹着砖块吸走积水,掌心被冷水浸得发白也不在意;刘桂兰顺着积水痕迹重点清刮,动作又快又稳。
“李姑娘,这黑垢不能硬铲,得先敲松了再撬。”孙大爷掏出小铁锤,蹲下身“咚咚咚”地敲着黑垢,敲出细纹后说道,“当年厂里清池都这么干,既省劲又干净,还不损坏池底水泥层。”
刘桂兰和陈婶默契配合,一人撬黑垢一人归拢,陈婶还时不时擦一擦池沿白碱,擦完就用手摸一摸确认没有残留。没一会儿,大家额头上就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黑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吸收。李敏的工装后背全湿透了,脸上沾了不少灰尘,额前碎发被汗水粘住,可手里的活一刻也没停。
“李姑娘,歇会儿喝口水!”刘桂兰掏出军绿色水壶递过去,“你是负责人,得盯着全局,这些力气活交给我们就行,我们身子骨硬朗着呢!”
李敏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抹了把脸上的灰,爽朗一笑:“没事刘大姐,一起干快些!我小时候总吃咱们厂的酱油,那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早点清完池,早点试酿,让老顾客们再尝到当年的味道!”
这话戳中了大伙的心坎,刘桂兰他们手里的铁铲挥得更欢,嘴里还哼起了当年厂里流行的《咱们工人有力量》。孙大爷跟着调子唱了起来,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沧桑与执着,沉闷的劳作场景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充满了干劲与希望。
正干得兴起,施工队那边突然传来张队长急促的喊声:“李姑娘,快过来!出情况了!”
李敏心里一紧,手里的铁铲“哐当”一声掉在池底水泥地上,她连忙弯腰捡起,手脚并用地爬出发酵池,池壁湿滑差点摔倒,还好及时抓住扶手。她来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尘,快步跑过去,心里直打鼓: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