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狼号”在墨蓝色的海面上平稳航行，破开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和搭船散修们的衣袍。
我混在底舱杂役的人群中，穿着半旧的粗布衣衫，脸上带着那张能略微改变轮廓、遮掩苍白肤色的兽皮面具，沉默地搬运着沉重的货箱，擦拭着湿滑的甲板，如同一个真正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底层苦力。
杂役的生活枯燥而艰辛，食物粗劣，船舱拥挤污浊，监工的皮鞭随时可能落下。但我甘之如饴。这里，比危机四伏的归墟，比暗流涌动的望渔港，安全得多。
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这艘船正载着我，一点点远离青霄门的势力范围，向着那片传说中混乱而充满机遇的“金沙集”靠近。
每日劳作之余，我蜷缩在杂役舱最阴暗的角落，默默运转《不灭涅盘经》，引动气血，锤炼这具残破的躯壳。没有丹药辅助，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强化，都让我心中的希望之火燃烧得更旺一些。
偶尔，我会竖起耳朵，捕捉船上水手和搭船散修们的闲聊。
“……听说没？金沙集最近可不太平！‘百兽山’和‘药王谷’为了争夺一批从‘万毒沼泽’出来的稀有药材，差点打起来！”
“何止！‘黑蛇会’和‘赤焰帮’也在抢地盘，三天两头火并！”
“怕什么？乱才好！浑水才能摸鱼！听说前几天有人在‘鬼市’淘到了一件上古残宝，转手卖了几千灵铢！”
“哼，有命赚也得有命花！金沙集那地方，金丹老祖都可能阴沟里翻船！”
零碎的信息拼凑出金沙集的轮廓：一个无法无天、弱肉强食、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法外之地。这正是我需要的环境！
数日后，海平线上出现了一片模糊的陆地轮廓。空气中弥漫的灵气逐渐变得浓郁而驳杂，带着一股燥热和混乱的气息。
“金沙集到了！”船上的水手高声呼喊。
我随着杂役们走上甲板，望向远方。
那并非一座岛屿，而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沙洲、礁石和人工搭建的浮台拼接而成的庞大水上坊市！建筑杂乱无章，高矮不一，旌旗招展，灵光闪烁。无数舟船如同蚁群，在错综复杂的水道中穿梭往来。喧嚣声、叫卖声、甚至偶尔传来的法术爆鸣声，混合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
混乱，繁华，危险，机遇并存！
“海狼号”缓缓驶入一条相对宽阔的主水道，在一处拥挤的码头停靠。搭船的散修们迫不及待地涌下船，融入那滚滚人潮。水手和杂役们开始紧张地卸货。
我低着头，扛起一个货箱，跟随人流踏上摇晃的码头木板。
脚踩在坚实（相对而言）的土地上，我深吸一口空气中混杂的、充满欲望和危险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到了。新的战场。
卸完货物，领到微薄的五个灵铢报酬后，我毫不犹豫地脱离了“海狼号”，如同滴水入海，消失在金沙集迷宫般的大街小巷之中。
第一要务，是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金沙集没有秩序，只有实力。我如今修为尽废，必须低调到尘埃里。
我避开那些灵光闪耀、守卫森严的高级客栈和洞府，专挑最混乱、最底层的区域寻找。最终，在一条散发着恶臭的、被称为“泥鳅巷”的贫民窟深处，用两块灵铢租下了一间仅能容身、四面漏风的破旧木板屋。
这里鱼龙混杂，小偷、乞丐、落魄散修比比皆是，但也正因如此，无人会关注一个同样落魄的新面孔。
安顿下来后，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座巨大的水上城市。
金沙集分为数个区域：有正规商铺林立的“明市”，有专门销赃和交易见不得光物品的“鬼市”，有各大势力盘踞的“帮派区”，还有最为混乱、没有任何规则的“无法地带”。
我如今的身份和财力，只能混迹于最底层的“泥鳅巷”和毗邻的、相对混乱但物价低廉的“散修广场”。
在散修广场，我用剩余的三块灵铢，购买了一些最低劣的“止血散”和“辟谷丹”，又用之前在“海狼号”上偷偷收集的一些废弃金属边角料，换到了一柄锈迹斑斑但还算锋利的短匕。
装备勉强齐全，接下来，是获取信息和资源。
我每日在散修广场游荡，倾听各种流言蜚语，观察来往修士。很快，我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在广场角落摆摊、专卖各种来路不明低阶药材、眼神精明的小老头，人称“老药头”。
老药头修为不过引气中期，但消息灵通，为人油滑。我几次用帮人搬运货物换来的微薄收入，在他那里购买最便宜的药材边角料，逐渐混了个脸熟。
这一日，我再次来到老药头的摊前，摊上摆着几株品相极差的“赤阳草”残叶。
“老丈，这赤阳草怎么卖？”我沙哑着问。
老药头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三片，一块灵铢。”
我皱了皱眉：“品相太差，药力流失严重。半块灵铢。”
“嘿！你小子懂什么？这赤阳草再差也是赤阳草！一块灵铢，爱要不要！”老药头不耐烦地摆手。
我沉默片刻，没有争辩，掏出半块灵铢放在摊上：“半块，我只要一片。另外，想向老丈打听个事。”
老药头瞥了灵铢一眼，哼了一声，收起灵铢，丢给我一片干枯的草叶：“什么事？”
我压低声音：“听说……金沙集有能修复道基损伤的方子或丹药？”
老药头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警惕地打量了我几眼，嗤笑道：“修复道基？小子，你做梦呢？道基之伤，乃修仙者绝症！除非那些元婴老祖耗费本源为你洗髓伐脉，或者得到传说中的‘涅盘丹’、‘九转还魂草’那等神物！就你？攒八辈子灵铢也买不起一片叶子！”
我心中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依旧一阵冰凉。却不死心，继续问：“那……缓解呢？或者，强化肉身、滋养神魂的法子？”
老药头眯起眼，盯着我看了半晌，才慢悠悠道：“强化肉身？‘黑拳擂台’知道不？打赢一场，就有灵铢和淬体丹药。不过……就你这小身板，上去就是送死！”
黑拳擂台？我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获取资源和锤炼肉身的途径？但风险巨大。
“滋养神魂嘛……”老药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鬼市’深处，偶尔会有‘养魂木’的碎屑或者‘安神香’流出，价格不菲，而且真假难辨。至于修复道基……哼，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除非……”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除非你能找到‘毒医’孙不二！那老怪物脾气古怪，医术……或者说毒术通天，据说能用奇毒以毒攻毒，吊住道基崩坏之人的性命！但找他看病，代价极大，而且十有八九会被他当成试药的毒人！”
毒医孙不二？以毒攻毒？
我牢牢记住这个名字。这或许是一条极其危险……却可能存在的蹊径！
“多谢老丈。”我拱手道谢，拿起那片赤阳草残叶，转身离开。
回到“泥鳅巷”的破屋，我吞下赤阳草残叶。药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一丝至阳之气融入体内，依旧让我精神微微一振。
前路漫漫，希望渺茫。
但黑拳擂台，鬼市，毒医孙不二……这些名字，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指引着方向。
我握紧拳头，眼中厉色闪烁。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金沙集，将是我涅盘重生的……血与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