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
难以言喻的腥臭气味从我全身的毛孔里钻出来,紧紧包裹着我,几乎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污浊薄雾。粘稠的黑泥糊在皮肤上,冰凉、腻滑,像一层来自地狱的浆糊。
我瘫在冰冷的岩石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胃里不再翻搅,那股精纯的清凉细流耗尽后,只剩下一种虚脱的空洞感。
但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虽然虚弱,但身体深处那种被掏空、即将油尽灯枯的衰竭感消失了。吸入肺里的空气似乎都清冽了些许,矿洞深处常年不绝的、细微如呜咽的风声,此刻清晰地拂过我的耳廓。
我……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那幽磷苔的毒素……似乎真的被清除了?还被提炼出了一丝真正的灵气?
我的目光落在胸口。
那枚古玉再次沉寂下去,冰凉地贴着我的皮肤,混在我满身的污黑泥垢里,毫不起眼。
它到底是什么?母亲知道它的不凡吗?她为何从未提起?
无数疑问盘旋,但没有答案。此刻,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好奇。
这身冲天恶臭就是最大的危险信号。任何一个路过的人,甚至一条地鼠,都会轻易发现我的存在。
必须清理掉。
我挣扎着爬起来,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循着记忆里水声的方向,我跌跌撞撞地向着矿洞更深处的废弃区域摸去。
那里有一条地下水的暗流,从岩缝中渗出,汇成一个不大的浅洼,水冰冷刺骨,且含有某种矿物,通常没人愿意靠近。
恶臭如影随形。
我扑到水洼边,顾不上许多,直接将整个人埋进冰冷的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冻得我牙关直打颤。但我顾不上了,用手拼命搓揉皮肤,刮掉那层粘腻恶心的黑泥。
黑泥遇水化开,将一小片水面都染成污浊的墨色,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臭。
我反复浸泡,搓洗,直到皮肤被冻得发红发麻,直到搓下来的水不再那么漆黑,直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终于淡去。
爬出水洼,冷风一吹,我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但一种奇异的清爽感渗透进来,仿佛连灵魂都被这刺骨的寒水洗涤了一遍。
虚弱感再次袭来,伴随着冰冷的饥饿。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岩壁上那些幽幽发光的苔藓。
它们不再是催命符,而是……希望?
一种疯狂的、带着颤栗的希望。
我慢慢走过去,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一把抓下。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抠下一小块,放在掌心。
幽绿的微光在掌心闪烁,那诡异的麻舌感气味再次飘入鼻腔。
吃,还是不吃?
它会再次带来那炼狱般的痛苦吗?古玉还会起作用吗?
没有选择。
我闭上眼,将那一小块苔藓放入口中。
依旧是难以形容的苦涩腥臭,但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强忍着没有干呕,迅速吞咽下去。
我紧张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胸口。
来了!
那熟悉的微热再次出现,温和而稳定。
胃里的苔藓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包裹、提炼。微弱的清凉细流再次产生,渗入经脉。而这一次,几乎没有剧烈的绞痛,只有一种轻微的、仿佛深入骨髓的酸胀感。
皮肤表面,再次渗出细密的、颜色稍浅的污浊汗珠,带着淡淡的腥气。
过程比上一次短暂,感觉也更轻微。
当微热消退,我看着身上那层新的、但明显稀薄了许多的污垢,心脏狂跳起来。
真的可以!
它真的能净化毒素,提炼灵气!
虽然每次带来的灵气微乎其微,几乎感觉不到增长,但确确实实存在!而且,它还在改善我的体质,排出体内的污秽!
我看着这片矿洞里随处可见、无人问津的幽磷苔,又摸了摸胸口冰凉的古玉。
它们在一起,成了我独享的……资粮。
一条从未设想过的、残酷却充满希望的路径,在这绝望的矿洞深处,于恶臭与冰冷中,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我靠着岩壁滑坐下来,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灵气流转,第一次,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沉重,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