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朔淮舟的脚步顿住,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温柔。
“婳儿,这深宫朝堂,谁的手又能真正清白?即便如此,我对你的心,也绝不会变。”
褚婳没有回应,只是直直盯着他,目光像淬了冰的针。
忽然,她嗤笑一声。
眉眼间望向朔淮舟的缱绻温情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的嘲弄。
“我真是为叶知微可怜,好歹,也曾是你的旧爱呢。”
朔淮舟以为她仍在介怀自己和叶知微的旧事,正欲开口解释,余光却瞥见一道身影径直走来——
是陈行简。
他旁若无人的行至轮椅前,熟稔的单膝跪下。
执起褚婳微凉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颊边。
“手有些凉。”
他抬眼,带着毫不掩饰的疼惜,“娘娘今日,定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言罢,竟牵着她的手,探入衣服,紧贴胸膛,用体温度她微冷的指尖。
他仰着脸,眉眼弯弯,澄澈的眸子里漾着纯粹的欢喜。
“娘娘,这样可舒服些了?”
褚婳垂眸看向陈行简,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
“还不错。”她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一会来我寝宫。”
陈行简的耳根瞬间红透,抓住褚婳的手又紧了几分。
朔淮舟看着陈行简亲近褚婳,甚至将她的手贴入怀中。
而褚婳非但不斥责,反而语带暧昧的邀他夜间相会。
一股暴怒和荒谬感直冲头顶,烧尽了他的理智。
“陈行简!你放肆!!你这卑贱之徒竟然碰皇后,给朕滚开!”
他厉声喝道,疾步上前想挥拳打向那张憎恶的脸,可拳头未能落下。
两侧骤然闪出数名玄甲侍卫,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架住他的双臂,将他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朔淮舟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他额角青筋暴起,奋力挣扎,目眦欲裂的怒吼。
“放肆!你们这些狗奴才做什么!朕是天子!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回应他的,是侍卫更加粗暴的压制,关节被扭转带来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
羞愤交加下,他本能的催动内力,想震开这些忤逆之徒。
可丹田之内,空空如也。
那股磅礴如山,随他心意流转的内力,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僵在原地,脸上怒意凝固,转为一片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朕的内力……朕的内力呢?!”
轮椅上的褚婳慢条斯理的抬起了眼。
“我的好陛下,”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是不是很惊喜?”
她微微前倾,“你的内力,早就被我用药,一点一点的散掉了,不然你以为,每日雷打不动送去的补药是什么呢?”
“真以为是盼着你长命百岁,好让我在你身后鞠躬尽瘁,牺牲自己替你处理朝政?”
她嗤笑一声。
朔淮舟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立在原地。
他怔怔望着褚婳。
那双曾盛满对他无尽爱恋与依赖的明眸,此刻只剩下讥诮和毫不掩饰的胜利者姿态。
巨大的荒谬与恐慌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婳…婳儿?”
他艰难开口,声音干涩发颤,“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陈行简威胁了?”
“威胁?我怎么可能被威胁呢?”
他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往日的温情,哪怕只是一丝动摇。
但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不是说爱我吗,婳儿,你不是说只爱我吗?往日那些温情算什么,算什么?”
“爱?”
褚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尾音微微上扬。
“我的好陛下,到了此刻,你还在做梦呢?”
“要不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皇位人选,我会大番周折委身于你?何况你的爱,确实太低贱了,以前那样爱叶知微,方才不也无动于衷吗?”
朔淮舟剧烈挣扎起来,双目赤红,嘶声道:
“不是的!婳儿,你不一样,我心里只有你!不然我不会答应皇兄登基,不会立你为皇后!我只爱你!!”
褚婳轻啧一声,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这世间谁不爱权势?你不过是借我之手,为你自己的野心找了个最顺耳的由头罢了。”
见朔淮舟双目猩红,似乎还想挣扎辩驳,褚婳有些不耐烦了。
“太聒噪了。”
她轻飘飘的吩咐,如同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既然说不出我想听的话,这舌头,留着也无用了。”
侍卫领命上前,粗暴的捏住朔淮舟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冰冷的铁器触碰到温软的口腔,疼痛袭来,朔淮舟此刻才真正明白褚婳是动了真格。
他疯狂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眼中流露出乞求。
别这样,婳儿,你不是很爱我的吗?
朔淮舟看向褚婳,希望从她脸上找到被威胁或者被胁迫的眼神,可什么都没有。
褚婳微微前倾身子,声音轻柔如情人低语。
“我的陛下,滋味如何?”
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很爱叶知微吗,那她受的苦,你今天也可以真正体会一下。”
铁钳死死固定住他的舌头。
“唔——!!!”
剧痛瞬间炸开。
不是一刀了断的干脆,而是缓慢而精准的切割。
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他明黄的龙袍前襟,也溅上了褚婳的裙摆。
她不在意的瞥了眼那抹猩红,仿佛只是沾了点灰尘。
朔淮舟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眼球暴突,布满血丝。
他发出不成调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绝望。
褚婳欣赏着他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模样。
瞥了一眼他头顶那瞬间暴跌,最终定格在40的好感值,失望的摇了摇头。
“才这点恨意吗?”
她对侍卫淡淡吩咐:“别让他昏过去,用最好的金疮药给他止血,本宫要他清醒着,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每一刻。”
她要将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一切,甚至他奉上神坛的爱意。
一点点,彻底碾碎。
褚婳转向一旁的陈行简,“觉得我恶毒吗?”
陈行简脸上不见半分惊惧嫌恶,只有笑意,眸底深处甚至翻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娘娘怎样,都是好的。”
褚婳笑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随即仰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吻了上去。
陈行简几乎是瞬间便给予了回应。
他的顺从并非被动,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饥渴的虔诚与急切。
他小心翼翼的揽住她,如同拥抱一件绝世珍宝。
要将自己所有灵魂都献祭于这个吻中,任由她予取予求。
朔淮舟被粗暴的拖回寝殿,隔着那道半透明的云母屏扇,被铁链死死绑在柱子上。
他被迫眼睁睁看着。
看着褚婳慵懒倚在软榻上,任由陈行简虔诚褪去她的绣鞋罗袜
看着那个曾经只属于他的身旁,如今被另一个男人全然占据。
看着陈行*********,如同拆封一件神圣的祭品。
看着他们*****,******留下***痕迹。
看着那个他视若珍宝的爱人,正被另一个人******。
“呜……啊——!!!”
朔淮舟目眦欲裂。
疯狂挣扎起来,铁链勒入皮肉,磨出血痕。
他想要嘶吼,想要将陈行简千刀万剐!
可他发不出清晰的咒骂,只能从被割破的伤口处溢出破碎绝望的呜咽。
他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为何短短一日,天地倾覆。
他的婳儿,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他付出一切的婳儿,怎么会面目全非?
他分明还是这九重宫阙名正言顺的帝王,为何转瞬就成了阶下之囚。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最荒诞、最屈辱的一幕在眼前上演。
口中残余的血腥与剧痛灼烧着他的神经。
屏风后传来的细微声响更是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一片片凌迟着他的灵魂。
那极致的爱意在此刻化为蚀骨的恨意与嫉妒,疯狂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褚婳仿佛感知到他绝望的视线,竟在迷离间微微侧首。
隔着一层朦胧的屏风,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而艳绝的微笑。
朔淮舟如遭重击,心痛到快要死过去,眼泪大把大把的掉落。
冷宫里,叶知微那双盈满绝望与讽刺的眼睛,猝不及防的撞入脑海。
原来从始至终,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只有他自己。
他竟错把褚婳精心编织的假意奉若珍宝,反而亲手将唯一真心待他的叶知微推入了万劫不复!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朔淮舟抬起头,看向褚婳的眼神,彻底变了。
曾经的深情、痛心、不解尽数褪去,只剩下淬毒般的冰冷与刻骨铭心的怨毒。
看到朔淮舟好感度彻底清零,褚婳眼中的情绪顷刻褪去。
她轻拍了拍陈行简,他便立刻起身,为褚婳穿好衣服,轻柔的把她抱入轮椅推上前去。
褚婳居高临下,看着被绑在柱上,目睹全程已经目眦尽裂,精神濒临崩溃的朔淮舟。
对候命的暗卫下了指令,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送先帝,上路。”
“就用,千丝引吧。”
暗卫领命,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直接刺入朔淮舟的眉心。
“呃……”
朔淮舟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剧烈一颤。
这毒药并不会立刻致命。
中毒者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于幻觉中反复经历一生最痛苦的瞬间。
在他的世界里,时间仿佛被疯狂倒带又加速。
他看见叶知微在冷宫中呕血而死时那解脱又怨恨的眼神。
看见褚婳和他相爱后那纯真依赖的笑靥如何一步步变得冰冷讥诮。
看见自己亲手将朝堂权柄交付于她,帝王权利一点点被架空。
看见方才那缠绵刺目的一幕……
最后,所有的画面碎裂,凝聚成褚婳此刻毫无温度的眼眸。
他竟为了一个蛇蝎,辜负了真心,葬送了一切!
一行血泪从他眼角滑落,与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混在一起。
他死死瞪着褚婳的方向,气息在极致的痛苦与不甘中,一点点微弱下去,直至彻底消失。
【怨主愿望之一:让朔淮舟真正爱上她,眼里再无叶知微,最后在他深爱时杀了他,令其痛不欲生。完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褚婳脑海中响起。
她淡漠的收回目光,仿佛刚刚被终结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收拾干净。”
她轻声吩咐,转动轮椅,不再多看那具逐渐僵硬的躯体一眼。
永熙二年,戎马半生的永熙帝因多年旧伤复发,骤然离世,享年二十九岁。
当然,这不过是史官笔下的体面说法。
太子朔明宸继位,褚婳顺理成章被尊为太后,上尊号“慈贤”。
在她的授意下,新帝改年号为“盛宁”。
初登帝位的朔明宸对褚婳极为依赖,事无巨细都要请示一番。
等他真正想要执掌权柄时,才惊觉宫中朝堂、禁军六部,全都是褚婳的人。
望着她那张笑意不达眼底的精致面容,与她周身那不怒自威的压迫气度,年轻的皇帝沉默良久,最终做出了最清醒的选择。
继续站在她的身后,安然无恙的享受权利。
自此,朔朝彻底成为褚婳掌中之物。
她也确实如那崭新的年号一般,缔造出了“盛宁之治”。
独属于阿宁的盛世。
她参决朝政,明辨是非,屡献良策,更是力排众议首创女官制度,使天下才女得以步入朝堂,女子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百姓感念其贤德功业,自发尊称她为“宣成太后”。
民间亦悄然流传起另一个称呼——宁帝。
【滴,怨主愿望之一,要保护好父母兄长,让他们一家平安幸福,顺遂一生,完成!】
在她治下,海内升平,国富民安,盛宁之世延续五十余载,为后世所景仰传颂。
野史常津津乐道于宣成太后绝代的风华,与她身后那些沉默的追随者。
最为人所知的,便是当朝丞相陈行简,据说他为她一生未娶,宣成太后亦十分宠信于他。
褚婳在这个世界活到七十八岁,始终牢牢执掌着至高权柄。
直至感知自己即将脱离此方世界,她才亲手扶持朔明宸的长女,朔昭玥登临帝位。
经她数十年经营,女官入朝已成常态,女子为帝,亦有了根基。
她从来就不喜欢世界由男子主宰,由男子制定规则。
牌桌上的话语人,也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