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然则迅速退开,几乎是逃也似的来到了住院部大楼外。
直到远离了那个病房,那股可怕的抽离感才渐渐消退,身体的力气慢慢恢复。
她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下定决心:这半年,她要想办法留在健次身边。
过了一会儿,健次从住院部走了出来。
陈希然立刻快步上前,给了他一个朋友式的、短暂的拥抱,真诚地说:“谢谢你,救了那个小女孩。”
健次却在她靠近的瞬间,身体微微一僵,一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很轻,却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林婉?”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直接把陈希然劈愣在原地!林婉——这是她之前穿越成北舞学姐时用的名字!
混沌感瞬间冲上头顶。
她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语气急切地叮嘱:“你一定要等伤完全好了再练习!无论如何,今年练舞一定要注意安排休息时间!知道吗?”
健次点了点头,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困惑,他的目光越过了她的肩膀,看向了她的身后。
在意识彻底被抽离前的最后一瞬,陈希然借着走廊光洁的玻璃反光,看到了一个身影——那是几年后、更成熟了些的“林婉”学姐,正巧和家人来到医院。
心中最后只剩下一片无奈哀嚎:‘完了…白穿了。’
对面的林婉也注意到了略显狼狈的健次,看到他运动服上大片的灰白污渍,不禁有些意外地走上前:“学弟?你这是……改行去工地体验生活了?一身石灰。”
健次有些不好意思,礼貌地回道:“学姐别开玩笑了,是不小心掉池子里了。你怎么来医院了?”
林婉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家人:“陪我家人来做个体检。”
她随即露出赞赏的笑容,“对了,昨天你的桃李杯比赛我看了,真的太精彩了,恭喜夺冠!”
接着又关切地问道:“今年的IdSF大赛你报名了吗?听说这一届定在上海举办。”
健次点点头:“报了,不过结果还没……”
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檀妈妈打来的,兴奋的声音甚至透过听筒隐约传了出来:“儿子!好消息!IdSF入围通知来了!下个月初比赛,妈妈带你去上海!”
健次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挂了电话,对林婉说:“刚来的通知,入围了。”
林婉也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同道中人的默契:“太好了!我也报名了。看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都得在排练室房里疯狂加练了。”
“可不是嘛,”健次收起手机,语气里充满了斗志,“必须拼尽全力才行。”
他忽然想起刚才还在身边的那个女孩,下意识地回头想介绍:“哦对了,学姐,这是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是跳……”
他的话戛然而止。
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叫“张小敏”的女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陈希然意识在虚无与混沌中沉浮,像是被困在深浅不明的迷雾里。
唯一清晰的念头,便是祈祷:健次,你一定要听劝,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先前穿越时破碎的画面,一群白大褂医生围拢病床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于脑海。
她原本笃定那只是童年自己清创时的记忆闪回,可此刻细细回想,那画面的视角、氛围,甚至病床的轮廓,似乎都与记忆中八岁的清创场景……有着微妙却无法忽视的差异。
不是清创室。那像是更严肃的诊疗环境。
她拼命想抓住那模糊影像的细节,试图看得更真切些。床上的身影、医疗器械的轮廓、医生们的神情……
可越是用力,那画面就越是扭曲晃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破碎不堪,难以拼凑。
陈希然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医院冰冷的白色天花板和消毒水的气息。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赫然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白大褂,胸前别着的名牌清晰地印着:上海第一医院 | 实习医生:刘蕾。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猛地转头看向墙上的挂式日历,2006年。
心中瞬间被一股巨大的窃喜和希望填满。太好了!时间还在2006年,我还有机会!
她几乎是带着一丝雀跃快步走出医生休息室,然而,脸上的笑容在看清走廊尽头走来的人时,瞬间僵住——
只见檀妈妈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健次,慢慢走向诊室。
檀妈妈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的,赫然是厚厚的ct片和各种影像档案袋。
那个袋子,像是一块巨石,猛地砸碎了陈希然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
陈希然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走进诊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带教医生瞥了她一眼,随口道:“休息好了?过来一起听吧。”示意她站在身后学习。
她依言站到医生侧后方,目光却无法从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苍白少年身上移开。
檀妈妈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下,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往日里亮晶晶的桃花眼此刻因忍痛而显得有些黯淡。
她甚至比檀妈妈更先一步开口,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焦急和关切:“医生,他…他怎么样了?”
带教医生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个过于积极的实习生一眼,但还是维持着专业态度,接过檀妈妈递来的ct片袋:“我先看看片子。”
他取出那张黑白影像,对着灯光仔细查看。
诊室内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清晰的ct片上,第三脊椎处不自然的错位赫然在目。
她看着健次紧抿着嘴唇、强忍痛苦的模样,想起多年后他在镜头前提起此事时那轻描淡写的笑容,一股酸楚猛地冲上鼻腔。
他从未对外展示过这ct片子,只一句“跳舞受伤”便带过了所有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挣扎。
檀妈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平静:“医生,我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他昨天刚参加上海比完IdSF的比赛,拿了很好的名次,今天早上练舞时突然痛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