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峰精心布置,准备对百花楼后院动手的前夜,百户所却接到了一个新的紧急任务,而且这个任务,竟然又与江湖仇杀有关。
这次出事的是城外。
漕帮的一支运粮船队,在云河下游的黑鱼滩附近,遭遇了袭击。
对方手段狠辣,动作迅速,漕帮押船的五名好手全部被杀,船上满载的数百石粮食被劫掠一空。
消息传回,漕帮再次炸锅。
香主赵四海暴怒如雷,这次死的虽然不是他儿子,但也是帮中骨干,而且是在漕运线上被劫了粮船,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和挑衅。
漕帮上下群情激愤,矛头再次若隐若现地指向了老对头盐帮,因为黑鱼滩靠近盐帮的活动区域。
盐帮则大喊冤枉,声称绝非自己所为,并暗示这是漕帮自导自演,想找借口生事。
云河之上,漕盐两帮的船只再次开始相互对峙、挑衅,小规模摩擦不断,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知府衙门和守备府压力巨大,连忙请按察使司和锦衣卫出面调解弹压,以免事态扩大,影响至关重要的漕运和盐运。
这个棘手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又落在了最近屡屡处理江湖事务、且与两帮都有过接触的林峰头上。
沈炼将林峰叫来,面色凝重:“林峰,黑鱼滩劫案,你怎么看?可能又是黑水坞余孽所为,意图再次挑起争端?”
林峰沉吟道:“大人,不排除这个可能。黑水坞连遭打击,其坞主很可能狗急跳墙,用这种极端方式报复漕帮,并嫁祸盐帮,搅乱局面,他好趁机脱身或喘息。但也有其他可能。”
“哦?说说看。”
“现场弟兄初步回报,说死者伤口多为刀伤,但手法与之前望江楼案不同,更加杂乱凶猛,像是混战所致,而非专业杀手所为。而且,黑鱼滩水流湍急,地形复杂,历来也是小股水匪出没之地。或许,是真有水匪见财起意,铤而走险?”林峰分析道。
沈炼点点头:“有理。但眼下漕盐两帮情绪激动,已不管真相如何。当务之急,是立刻阻止事态升级。府衙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锦衣卫能派人前往漕帮和盐帮,进行交涉安抚,并调查劫案真相,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看向林峰:“此事务必尽快处理。黑水坞那边,可以先放一放,或者让张威接手监视。你即刻准备,带一队人,先去漕帮堂口,见赵四海。务必稳住他!”
“卑职遵命!”林峰领命。他知道,这是命令,也是考验。处理这种涉及大规模帮派、情绪激动的调解任务,比破案更加考验一个人的应变能力、谈判技巧和威望。
他立刻点齐王铁柱等八名身手好的手下,全部便装,但内衬软甲,配备劲弩短刃,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
临行前,他再次查看了黑鱼滩劫案的现场简报和尸格(验尸报告),记住了几个关键细节,然后翻身上马,带着人径直前往漕帮设在码头区的堂口。
漕帮堂口此时已是人声鼎沸,一片肃杀。上百名漕帮子弟聚在堂口外的空地上,手持兵刃,群情激愤。香主赵四海站在台阶上,脸色铁青,正在大声训话,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弟兄们!粮船被劫!五个好兄弟尸骨未寒!这口气,我们漕帮绝不能咽下去!不管是谁干的,老子都要他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报仇!报仇!”底下帮众纷纷举刀怒吼,声浪震天。
就在这时,外围一阵骚动,有人高喊:“锦衣卫的人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通道,林峰带着王铁柱等人,面色平静地走了过来,对周围刀剑出鞘、怒目而视的漕帮子弟视若无睹。
赵四海看到林峰,眼神复杂,既有之前的一丝感激,更有此刻无法压抑的怒火。
他拱了拱手,语气生硬:“林大人!你来得正好!你也看到了!我漕帮接连遭难,兄弟惨死!今日若不能讨个公道,我赵四海无颜再做这个香主!弟兄们也不会答应!”
林峰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激愤的人群,沉声道:“赵香主,诸位弟兄,丧亲之痛,同道之殇,林某感同身受。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提高声音:“林某此来,便是奉沈百户之命,专门为此案而来!请赵香主和弟兄们给我一点时间,容我查明真相,必将凶手绳之以法,给漕帮一个交代!”
“查明真相?要查到什么时候?!”一个漕帮小头目激动地喊道,“分明就是盐帮那群杂碎干的!直接杀过去报仇!”
“对!杀过去!”众人附和。
林峰目光一冷,猛地看向那个小头目,厉声道:“证据呢?若无真凭实据,贸然兴师动众,引发两帮大战,死伤无数,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若最后发现凶手另有其人,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兄?如何对得起漕帮的基业!”
他声如寒铁,气势逼人,顿时将那小头目和周围的喧嚣压了下去。
赵四海脸色变幻,抬手止住了躁动的人群,盯着林峰:“林大人,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次事情太大,你让我如何冷静?如何等?”
“赵香主若信我林峰,就请给我三天时间!”林峰斩钉截铁道,“三天之内,我必查清此案,找出真凶!若三天后给不了交代,赵香主要如何做,我林峰绝不阻拦!但在这三天之内,请赵香主约束手下,不得与盐帮发生任何冲突!否则,便是与锦衣卫为敌,与官府为敌!”
他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时间限制,也划下了底线。
赵四海死死盯着林峰,似乎在权衡。林峰之前破获他儿子案子的能力他是见过的,此刻的态度也极其坚决。
与锦衣卫正面冲突,绝非漕帮所愿。
良久,他重重一跺脚:“好!林大人,我老赵就再信你一次!就三天!三天之后,若没有结果,就休怪我漕帮自行其是了!”
“一言为定!”林峰抱拳,“请赵香主立刻派人,带我去案发现场,并让当时最早发现情况的弟兄来见我!”
稳住漕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三天,他将与时间赛跑,在两大帮派的怒火和猜忌之间,寻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