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设在太和殿偏厅,暖阁内炭火正旺,熏得满室花香与食香交织。
景兮一身暗红织金锦袍,肩背挺括却难掩眉眼温柔,景念禾稳稳窝在她膝头,小手捏着块玫瑰酥,小口小口地啃着。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些都是你的。”景兮垂眸,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
景念禾闻言,攥着玫瑰酥的小手举到景兮唇边:“母亲也吃。”
景兮偏头轻笑,拇指擦掉她唇角的碎屑,轻轻推回她的手:“母亲不吃,念禾喜欢就多吃些。”
景念禾没气馁,又把糕点转向身侧的宋清韵:“娘亲吃。”
宋清韵眼底漾着温软笑意,张口轻轻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化开时,念禾立刻把剩下的半块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圆滚滚的小松鼠,吃得不亦乐乎。
“喝点茶润润喉,别噎着。”景兮端过青瓷茶盏,递到她唇边,指尖托着盏底护着,“要是喜欢这玫瑰酥,回头让御膳房多做些,装盒带回府里慢慢吃。”
念禾含着糕点用力点头,咽下去后又拿起一块,指尖沾了糖霜也不在意,只顾着埋头品尝。
宋清韵和景兮并肩坐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殿内的丝竹声、谈笑声都成了背景,只静静等她吃饱。
等念禾放下最后一块糕点,抬手抹了抹嘴,景兮才柔声问:“饱了?”
“嗯!”念禾重重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满足的笑意,“真好吃,比街上卖的甜糕还香,一点都不腻!”
“吃饱了就下来吧,总赖在母亲腿上,也不怕累着。”景兮捏了捏她的脸蛋。
谁知念禾反手拽住景兮的衣袖,手指攥得紧紧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往她怀里使劲钻,鼻尖蹭着她的衣襟撒娇。“怎么了?”
景兮无奈叹气,拍了拍她的后背,“母亲腿都麻了,先起来好不好?给母亲揉揉。”
景念禾手脚并用地挪到景兮另一侧膝头,依旧牢牢扒着她的衣摆,小脑袋还往她颈窝蹭了蹭。
“你呀,真是个小粘人精。”
宋清韵侧头看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你刚回来,她这是想你了,才这般黏人。”
景兮指尖轻轻梳理着念禾的发丝,温声道:“那咱们看侍女跳舞好不好?母亲不走了,再也不离开我们的小念禾了。”
这话像颗定心丸,念禾立刻从景兮膝头滑下来,乖乖坐在两人中间,小手还分别攥着她们的衣袖。
丝竹声再起,侍女们衣袂翻飞如蝶,腰间银铃轻响,舞姿曼妙。
可没看多久,念禾忽然皱起小眉头,拉了拉景兮的衣袖,小脸带着点窘迫,声音细细的:“母亲,我想上净房。”
“清韵姐姐,你带念禾去一趟吧,我在这儿看着。”景兮道,顺手帮她理了理裙摆。
宋清韵点头,牵起景念禾的小手往殿外偏院的净房走去。
到了门口,见有侍女守着,便柔声说:“里面有人,我们等一会儿,别急。”
念禾乖巧应了声“好”,小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宋清韵的手指。
不多时,净房的门开了,景茗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念禾,嘴角带着几分骄纵的笑意,语气带着点挑衅:“你想上净房?”
念禾点点头,小步子往前挪了挪,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
“那你等着吧。”景茗双手叉腰,径直堵在净房门口,脚尖踮了踮,竟是要守着不让进。
又等了大半刻,念禾渐渐急了,小手捂着肚子,仰着小脸看向景茗,声音带着点委屈:“里面没人了,我能进去吗?”
恰在这时,张薇从别处过来,远远看见宋清韵,立刻敛了神色,走上前屈膝行礼:“妾身见过公主妃。”
又转头对景茗道,“茗儿,好了吗?别在这儿胡闹。”
“不必多礼。”宋清韵抬手,牵起念禾的手,温声道,“走吧,念禾,现在可以进去了。”
“不能进!”景茗猛地挡在门前,胳膊张开拦住去路,梗着脖子不让步,“这净房我瞧着顺眼,要在这儿多待会儿,凭什么让她先进?”
念禾被她推得一个趔趄,连忙攥紧宋清韵的衣袖,小脸憋得通红,眼眶微微泛红,捂着肚子更急了。
宋清韵看向张薇,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威压:“管好你的女儿。”
张薇只敷衍地拉了景茗一下,劝了两句:“茗儿,别任性,让郡主先……”
“我不!”景茗甩开母亲的手,跺脚道,“就不让她进!她也配跟我抢地方?”
张薇见状,竟往后退了半步,垂眸不语,默许了女儿的所作所为。
“让开。”宋清韵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微微收紧,护着身边的念禾。
张薇却抬了抬下巴,心中暗道:我夫君乃是太女,日后登上皇位,茗儿自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景念禾不过是个郡主,难道还能越过我们去?
她嘴上没敢明说,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服:“公主妃,茗儿年纪小不懂事,郡主若是不急,不妨再等等?左右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景念禾是三公主嫡女,受皇家册封,正统金枝玉叶,”宋清韵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张薇母女,“你女儿不过是太女庶女,无封号无诰命,你不会连尊卑之分都分不清吧?”
“哼,等我夫君登上皇位,茗儿自然就是公主!”张薇硬着头皮反驳,语气里满是野心,“到时候,谁尊谁卑还不一定呢!”
两人正僵持着,殿内的景兮等了许久不见她们回来,便起身去找。
刚走出殿门,恰好遇上前来巡看的景伊,两人一同往偏院而来,刚到门口就撞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念禾,打回去!”宋清韵见女儿憋得难受,还被人这般欺辱,再也按捺不住。
念禾虽小,却也知道护着自己,闻言抬起小短腿,狠狠踹向景茗的小腿,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气势。
“念禾,干嘛呢!”景兮快步上前,一把将女儿拉到身边,生怕她吃亏。
念禾眼眶红红的,委屈地攥着景兮的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母亲,是她占着净房不让我进,还推我、打我!”
景兮蹲下身检查女儿的身上,当看到她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破皮红痕,还泛着淡淡的血印时,眼底瞬间燃起怒火,冷冷瞪向景茗:“你好大的胆子!”
景茗摔在地上,疼得咧嘴,见母亲和景兮都在,立刻哭喊道:“母亲!是她先打我的!她欺负我!”
“到底怎么回事?”景伊皱着眉,目光扫过对峙的几人,语气严肃。
“念禾打你?,那她脖子上的伤是自己弄的?”景兮怒视着景茗,声音冰冷刺骨,“你一个庶出,竟敢对嫡女动手,目无尊卑,好大的胆子!”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青色衣裙的侍女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声音清亮而坚定:“回太女殿下、三公主,奴婢是景茗小姐的贴身侍女晚晴,方才亲眼看见景茗姑娘堵住净房不让郡主进,还伸手推搡郡主,郡主脖颈的伤就是那时被她指甲划到的!景茗小姐往日也常仗着身份欺凌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愿以性命担保!”
景伊心中早想拔除张薇这颗安插在身边的眼线,如今正好抓住把柄。
脸色一沉,厉声呵斥:“张薇!你平日就是这般管教女儿的?纵容她目无尊卑,欺凌嫡亲,甚至妄议皇位,好大的胆子!”
她看向张薇,语气不容置喙:“即刻起,你回娘家闭门思过,好好学学规矩礼仪,什么时候懂了君臣尊卑、嫡庶有别,再出来见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府!”
又转向景茗,眼神冷厉如霜:“景茗品行不端,骄纵跋扈,目无法纪,今日暂且饶过你。若有下次,直接送往教坊司严加管教,杖责二十以示惩戒,再罚抄《女诫》百遍,直到磨平你的戾气为止!”
张薇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景伊冰冷的眼神慑住,半句辩解也不敢说,只能拉着哭哭啼啼的景茗,狼狈地行了礼,灰溜溜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