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他……在凭借自己的意志,重新创造海洋的生机!”
“他没有被困住!”
“他在回来的路上!”
玄海的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惊涛和聆潮脸上的震撼还未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
他们死死盯着那面水幕,盯着那个微不足道,却代表着无限希望的数字。
0.0001%。
这个数字,是对死神最响亮的嘲讽。
林若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紧握的那只冰冷手掌,似乎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回应。
她低下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第一次,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
灰白色的世界里。
苏海的意识体,正站在那滴由“承诺”化作的“活水”前。
他感受到了林若的呼唤,感受到了那份穿透了现实与虚无的温暖。
他伸出手,将自己的意识,将他作为“苏海”这个人的所有一切,都注入了进去。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在海边晒着渔网,脸上那被海风吹得黝黑,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念头升起。
这片灰白色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了一束温暖的“阳光”,穿透了永恒的阴霾。
他想起了和发小们在海鲜大排档,光着膀子,吹着牛,一杯杯冰镇啤酒下肚的夜晚。
念头升起。
脚下那凝固的死水之中,一股微弱的,带着暖意的“洋流”,开始缓缓流动。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用【深海视觉】发现走私船,拿到那笔沉甸甸的奖金时,心中那份难以抑制的喜悦。
念头升起。
流动的暖流中,一个个细小的,欢快的气泡,咕噜噜地冒了出来,带着新生的活力。
他的【海洋法典】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空白的书页上,不再需要那些代表着“压力”、“温度”、“盐度”的冰冷法则。
一个全新的符文,在第一页亮起。
那是由两道简单的线条,相互依偎构成的图案,代表着他对父母的“守护”。
第二个符文亮起。
那是几条交错的曲线,如同碰杯的酒杯,代表着他对兄弟的“喜悦”。
第三个符文亮起。
那是一道锐利的,向上的箭头,代表着他面对罪恶时的“愤怒”。
第四个……
第五个……
他作为“苏海”的所有记忆,所有情感,所有牵挂,都化作了一个个全新的,充满了“人性”的符文,烙印在法典之上。
他的力量,不再是单纯的,高高在上的“神力”。
而是一种充满了烟火气的,属于“人”的“神性”。
……
现实世界。
龙王殿的水幕上,那个数字,开始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定的姿态,向上攀升。
0.001%……
0.01%……
0.1%……
这个变化,也同时反馈到了全球。
东海之滨。
一个穿着破旧夹克的老人,正坐在防波堤上,茫然地看着眼前那片如同灰色水泥地般的海洋。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三夜。
他是个老渔民,这片海,就是他的命。
海死了,他的魂也丢了。
忽然,他耸了耸鼻子。
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气息,钻入了他的鼻腔。
是海风!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海面。
那片一成不变的灰色中,似乎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蓝色?
几乎在同一时间,全球所有沿海地区的幸存者们,都感受到了这微弱的变化。
风,回来了。
那死寂的海面,开始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
澳洲,悉尼。
被深渊余孽摧毁的港口废墟旁,临时搭建的难民营里。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海边的警戒线旁。
他指着那片开始泛起涟漪的海洋,对他身后满脸悲伤的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兴奋地喊道:
“妈妈!你看!”
“大海……大海在笑!”
是的,那片海,仿佛有了生命,有了情感。
它正在回应着,全世界所有幸存者的期盼。
……
灰白色的意识空间内。
随着【海洋法典】被重新书写,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生动起来。
阳光普照,暖流奔涌,万物复苏。
苏海的意识体,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新生的海洋,正在建立一种全新的,更加紧密的链接。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彻底苏醒。
然而,就在此时。
一股极致的怨毒与恶意,毫无征兆地从这片新生海洋的最深处,那道通往终焉的裂隙中,猛然爆发!
那是“噬渊”被抹除人格前,留下的最后一道,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这股纯粹的恶意,迅速凝聚成一头狰狞可怖的巨兽。
它没有实体,完全由混乱、绝望、疯狂的负面意志构成,一双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要将一切拖入毁灭的火焰。
它咆哮着,冲向了正在凝聚成形的苏海!
它要将这重燃的希望火种,彻底吞噬!
“呃啊!”
龙王殿内,生命泉水中沉睡的苏海,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正在与什么恐怖的存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苏海!”
林若的心瞬间揪紧,她能感觉到,苏海正在经历最危险的关头。
她没有任何犹豫。
她俯下身,将自己光洁的额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紧紧贴在了苏海滚烫的额头上!
她要用自己的精神!
她要用自己的爱!
去帮助他,对抗那最后的黑暗!
嗡!
在两人额头相触的瞬间,林若只觉得眼前一花。
她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通过两人之间那道最本源的情感链接,瞬间被拉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灰白的天空,新生的海洋。
以及……那头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苏海意识体吞噬的狰狞巨兽!
她看到了苏海正在被那股纯粹的恶意疯狂侵蚀,刚刚亮起的【海洋法典】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
林若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甚至没有思考。
她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苏海的身前,张开双臂,用自己那略显单薄的意识体,挡住了那头遮天蔽日的恶意巨兽。
“想伤害他!”
她的意志在整个空间中回响,清冷,却带着焚烧一切的决绝。
“先从我的灵魂上,踏过去!”
话音落下。
林若的整个意识体,燃烧了起来!
化作了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最耀眼,最温暖的光!
这道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灰白空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恶意!
那头狰狞的巨兽,在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无声的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冰雪般消融!
“我……”
“回来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林若的耳边,轻轻响起。
她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若缓缓睁开眼。
苏海,正低头看着她。
他的双眸,不再是之前那种如同神明般威严的深邃,而是像最纯净的蔚蓝色天空,充满了柔情与暖意。
他醒了。
……
在苏海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现实世界。
轰隆!!!!
全球的海洋,沸腾了!
那片死寂的灰白,在万分之一秒内,被无穷无尽的蔚蓝彻底取代!
沉寂了数月的潮汐,化作惊涛骇浪,再次涌动!
停滞了数月的洋流,如同苏醒的巨龙,在全球的海底,再次奔腾咆哮!
夏威夷的巨浪,冲刷着沙滩。
马尔代夫的浅滩,重现剔透的蓝。
南极的冰川,发出欢快的嗡鸣。
整个星球的蓝色心脏,在这一刻,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劲有力的姿态,恢复了跳动!
龙王殿。
苏海反手将林若拥在怀中,一步步从生命泉水中走出。
他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逼人的气势,也没有任何神光异象。
但玄海、惊涛、聆潮三人,却齐齐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整个龙王殿,乃至整个世界的海洋,都在为他的归来而欢呼、臣服。
他不再是那个献祭一切,高高在上的冰冷神明。
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爱人,有牵挂的……人王。
新的纪元,随着他的苏醒,真正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