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衣女修被洛无涯一句“不劳费心”堵得俏脸微白,纤指捏紧了袖口,眼底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又被更浓的执拗取代。
她非但没走,反而往前又迈了半步,目光如淬了毒的细针,牢牢钉在洛无涯身后只露出半边身子的苏浅月身上。
“洛师兄身份尊贵,挑选随侍也该仔细些才是。”她声音依旧娇柔,却带着一股不依不饶的劲儿,“这位妹妹瞧着修为浅薄,怕是连筑基都未稳固吧?带她去龙宫那等地方,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或是……折损在里面,岂不是给师兄平添麻烦?”
她话语里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周围看客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玩味。确实,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混在一群天骄里去闯龙宫,跟羊入虎口没区别。
苏浅月心里骂了句“多管闲事”,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惶恐和无措,小手悄悄揪住了洛无涯背后的一小片衣料,细声细气地开口,带着点委屈:“圣子……我、我会很小心,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那依赖又怯懦的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洛无涯感受到背后那细微的拉扯,垂眸瞥了一眼那只揪着他衣服、指节微微发白的小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他抬眼,看向那黄衣女修,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莫名多了分重量:
“我的人,我自会看顾。不劳璇玑圣女挂心。”
璇玑圣女!瑶光圣地的那位!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众人看向那黄衣女修的眼神顿时变了,敬畏、忌惮、还有看好戏的兴奋。
璇玑圣女脸色更难看了一分,洛无涯这句“我的人”,像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强撑着仪态,下巴微抬:“我这也是为了师兄着想。毕竟,招婿宴非比寻常,若因随侍不力,影响了师兄获取定魂珠,岂不是因小失大?”
她刻意点出“定魂珠”,目光扫过苏浅月,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看,我知道他的目标,你呢?不过是个玩意儿。
苏浅月揪着洛无涯衣料的手紧了紧。定魂珠?原来他是为了这个?听起来就很值钱!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反击这朵白莲花时,洛无涯却忽然动了。
他并未看璇玑圣女,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苏浅月揪着他衣服的那只手上,然后,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拂开了她紧攥的手指。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疏离的意味,仿佛只是拂去一件物品上不合适的灰尘。
璇玑圣女见状,嘴角刚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下一秒,却见洛无涯拂开苏浅月的手后,并未收回,而是就势向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那只微微蜷缩、指尖还带着点凉意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苏浅月轻轻往自己身侧带了一步,让她完全站在了自己身边,与他并肩。
“她的用处,”洛无涯握着苏浅月的手腕,目光平静地迎上璇玑圣女骤然僵住的眼神,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心中有数。不劳外人置喙。”
“外人”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苏浅月整个人都懵了。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灼人,他指腹带着习剑之人特有的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稳定的力量和脉搏的跳动。这、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动弹不得。
璇玑圣女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看着洛无涯当众握住那个低贱随侍的手,听着他那句“外人”,她娇躯微晃,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受伤。
“洛师兄!你……”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圣女若无事,”洛无涯打断她,语气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淡漠,“我们还需准备招婿宴,失陪。”
说完,他不再多看璇玑圣女一眼,握着苏浅月的手腕,转身便朝着客栈楼梯走去。
苏浅月几乎是被他半拖着走,踉跄了一下才跟上他的步伐。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几乎要将她烧穿的目光,以及大堂里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璇玑圣女还僵硬地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
楼上,走廊。
洛无涯松开手。
苏浅月立刻把手腕缩回来,藏在袖子里,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道,让她心头莫名发慌。
“圣子,您刚才……”她抬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是解围?还是……
洛无涯推开自己房门,闻言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眸色深沉:“不想被她继续纠缠,这是最快的方法。”
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个当众宣示主权、握住她手腕的人不是他。
苏浅月眨了眨眼,恍然大悟般:“哦——拿我当挡箭牌啊!”她摸了摸下巴,一脸“我懂了我懂了”的表情,刚才那点不自在瞬间飞走,转而换上几分得意,“不过圣子,您这招确实高!你看她那脸白的,啧啧……”
看着她瞬间恢复活力、甚至开始品评起来的样子,洛无涯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无奈。
“收拾一下,明日出发去水晶宫外坊市。”他留下这句话,便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苏浅月站在走廊里,揉了揉刚才被他握过的手腕,撇了撇嘴。
“挡箭牌就挡箭牌呗,工钱得另算才行……”她小声嘀咕着,转身走向自己房间,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到了龙宫坊市,该怎么利用这“洛无涯随侍”的身份,好好捞上一笔。
而她没看见,身后那扇关上的房门内,洛无涯站在窗边,目光落在自己刚才握住她手腕的右手上,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窗外,海天一色,风云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