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月这“侍从”的活儿，上岗得猝不及防。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还在梦里数着堆积如山的灵石，就被一阵不轻不重的叩门声惊醒。门外是张师兄那张严肃的脸：“苏姑娘，洛师兄已起身，正在丹阁。”
得，老板起床了，打工仔哪敢赖床？
苏浅月一个激灵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月白法衣（主要是怕穿别的更赔不起），胡乱抹了把脸就冲了出去。
青云宗的临时丹阁设在山谷东侧，是一座由青竹搭建的二层小楼，还未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混杂着各种灵草清苦与丹药醇香的气息。
苏浅月深吸一口，只觉得精神一振。【好多药材！虽然品阶不高，但种类真不少！】魔尊的声音带着点品评的意味。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丹阁，只见洛无涯正背对着她，站在一个半人高的青铜丹炉前。炉底跳跃着稳定的青色火焰，他指尖偶尔弹出一道细微的灵力，调整着火候，侧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清隽。
他身旁的木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数十种处理好的药材。
苏浅月眼睛瞬间直了！不是被美色所惑，而是被那些药材吸引！虽然大部分她叫不上名字，但那股灵气是做不了假的！这要是摸一点……啊不，是帮忙“整理”一点边角料……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职业本能”，挤出一个自认为最专业、最得体的笑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圣子，您需要我做点什么？”她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炼丹。
洛无涯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丹炉上，只淡淡吐出两个字：“看着。”
苏浅月：“……看着？” 这就完了？她的工作就是当个木头桩子？
【蠢丫头！】魔尊恨铁不成钢，【他让你看着，是让你学！仔细看他控火的手法，感知他灵力注入的时机和分量！这等近距离观摩高阶炼丹师操作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苏浅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员工福利”这就开始了？她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住洛无涯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连他指尖灵力流转的微弱光华都不放过。
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苏浅月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主要是看不懂啊！那些药材什么时候放？火候怎么变化的？灵力为啥这会儿多那会儿少？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人对着个冒火的炉子戳来戳去。
她开始有点走神，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木架上那些水灵灵的药材。那株紫色的，叶子像小扇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那根红色的，像萝卜，不知道炖汤香不香……
就在她思维快要发散到“灵植的一百种吃法”时，洛无涯清冷的声音响起：
“取三钱‘凝露草’，去其老根，只留顶端三片嫩叶。”
“啊？哦！”苏浅月一个激灵，立刻扑到药材架前。凝露草？哪个是凝露草？她手忙脚乱地在一堆长得差不多的绿色草药里翻找。
【左边那堆，叶子带银边，清晨会凝结露珠的！】魔尊及时提醒。
苏浅月赶紧抓起一把，也顾不得什么“三钱”的精确分量，胡乱揪掉下面的根茎，留下上面几片叶子，捧到洛无涯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圣子，这样行吗？”
洛无涯垂眸，看着她手里那堆被蹂躏得有些凄惨、分量明显超标的凝露草嫩叶，沉默了一瞬。
“下次，”他接过药材，指尖青光一闪，多余的部分化为齑粉，只留下恰到好处的三片，“用这个。”
他递过来一柄小巧的、闪烁着寒光的玉刀和一个造型精巧、刻着阵纹的秤。
苏浅月接过玉刀和秤，入手温凉，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啪啪响：这玩意儿要是拿去当了……
“损坏，照价赔偿。”洛无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头也不回地补充道。
苏浅月瞬间蔫了，老老实实地研究起玉刀和秤来。
接下来的时间，苏浅月就在洛无涯简洁的指令和魔尊恨铁不成钢的吐槽中度过。
“研磨‘赤炎晶粉’，需顺时针，灵力均匀。”
苏浅月手一抖，差点把石臼砸了，粉末撒出去一小半。
【败家！这一小撮能换十块下品灵石！】
“控制‘寒玉泉’滴入速度，三息一滴。”
苏浅月屏住呼吸，眼睛瞪得老大，数着数着就乱了，泉水哗啦流下去一小股。
【笨！这寒玉泉取自万丈冰原之下，你这一下子浪费了半碗！】
洛无涯倒也没斥责她，只是在她搞砸时，会平静地瞥她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却让苏浅月莫名感到压力山大，比被骂一顿还难受。
就在苏浅月手忙脚乱、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精细活”逼疯时，丹阁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咚之声。
璇玑圣女带着两名随从，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今日换了一身更为华丽的曳地长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暗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与这素雅的丹阁格格不入。
“无涯师兄又在炼丹了？真是勤勉。”她声音柔美，目光先是落在洛无涯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随即转向旁边灰头土脸、正跟一株药材较劲的苏浅月，眼底迅速掠过一丝鄙夷和得意。
“苏姑娘这是……”她故作惊讶地掩唇，“怎么在做这些粗使杂役的活儿？可是清水宗……经费上有什么困难？若有所需，师妹或可相助一二。”
这话明着是关心，暗地里却在踩低苏浅月和清水宗，抬高自己。
苏浅月正被那株韧性十足的“缠心藤”弄得火大，闻言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点刚才研磨赤炎晶粉时崩上的红色粉末。她看着璇玑那副“我很高贵你不配”的样子，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白牙：
“多谢圣女关心！我们清水宗好得很！我这是在跟圣子学习‘专业技艺’呢！”她晃了晃手里那根扭成麻花的缠心藤，又指了指旁边的玉刀和秤，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自豪，“圣子说了，做事要严谨！你看这刀，这秤，多专业！一般人想摸还摸不着呢！”
她故意把“专业”和“一般人”咬得特别重，仿佛自己干的是什么了不得的技术活儿。
璇玑被她这混不吝的态度噎了一下，看着她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她转而看向洛无涯，声音更加柔婉：“无涯师兄，关于丹道大会之事，家师又有几点细节让我转达，不知师兄此刻可否拨冗……”
洛无涯终于将最后一味药材投入丹炉，盖上了炉盖。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掠过璇玑，最后落在脸上花花绿绿、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苏浅月身上。
“今日的‘凝神丹’还需温养两个时辰。”他淡淡开口，是对苏浅月说的，“你在此看守炉火，火力维持在三成，不可有误。”
苏浅月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看守丹炉？” 她连火都不会生啊！
“嗯。”洛无涯颔首，语气不容置疑，“若丹药有失，照价赔偿。”
苏浅月瞬间觉得那丹炉变得无比烫手！
洛无涯说完，这才看向璇玑圣女：“圣女，请外间详谈。”
他率先向丹阁外走去，璇玑圣女只得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苏浅月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点不甘，又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丹阁内，只剩下苏浅月对着那个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青铜丹炉大眼瞪小眼。
【三成火力……怎么控制来着？】她哭丧着脸，感觉怀里的债务玉简又在隐隐发烫。
这侍从的活儿，好像……比摸尸难干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