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亮而急促的警钟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一声声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原本局限于荒僻角落的厮杀,随着这钟声的扩散,瞬间演变成了一场足以震动整个皇城的风暴。无数火把的光芒如同燎原之火,从四面八方向这片区域蜂拥而来,杂乱的脚步声、甲胄铿锵声、军官的呼喝声交织成一片,将夜色搅得天翻地覆。
“禁军来了!快走!” 青衣格开死士头目一记狠辣的攻击,肩头已是鲜血淋漓,她嘶声朝着月微尘的方向喊道。
玄月教众人且战且退,试图向月微尘靠拢,但“暗刃”死士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住他们,不给他们任何脱身的机会。更可怕的是,最先赶到的一小队宫廷侍卫,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厉喝着“有刺客”、“保护陛下”,加入了战团!
场面彻底失控!
月微尘在仅存的一名护卫搀扶下,刚刚冲进通往废弃水门的灌木丛,身后便传来了兵刃撞击的激烈声响和侍卫的呵斥。
他知道,留下断后的青衣和其他教众,已然陷入了侍卫与死士的双重围攻之中,生机渺茫。
他的心在滴血,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与铁锈的味道。但他不能回头,玄月教众用生命为他换来的逃生机会,他绝不能辜负!
然而,祸不单行。或许是因为方才强行逆转内力,或许是因护卫惨死心神激荡,又或许是腹中孩子感受到了外界滔天的杀意与危险,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绞痛猛地从他下腹传来,如同有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撕扯!
“呃……” 月微尘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一手死死按住剧痛的小腹,另一只手撑着身边冰冷的树干,才勉强没有跪倒在地。
“教主!” 身旁的护卫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
腹痛一阵紧过一阵,月微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维系着胎儿的内息正在剧烈波动,甚至隐隐有溃散的迹象!他毫不怀疑,若再强行奔逃,动用内力,这个他拼尽一切想要保护的孩子,很可能即刻不保!
行动,彻底受限。他甚至连正常快步行走都变得异常艰难。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已经能够映亮他们藏身的这片灌木丛的边缘。侍卫的呼喝声中,甚至夹杂着“逆贼月微尘在此”、“休走了刺客”的叫声!显然,他们的身份和方位已经暴露!
那名护卫猛地将月微尘推向灌木丛更深处,急声道:“教主,您藏好!属下去引开他们!”
说罢,他不等月微尘回应,便毅然决然地转身,挥刀冲向追兵来的方向,口中发出怒吼,吸引着所有的注意力。
月微尘靠在冰冷的树干上,看着那名护卫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火光与刀光之中,很快便被涌来的侍卫淹没。
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空有一身武功,此刻却因这腹中骨肉,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忠诚的部下为他赴死!
怀中的阴鱼佩,温度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那剧烈的悸动,仿佛感应到了阳佩的持有者正在急速靠近!是褚烨!他果然被引来了!
完了。
前有未知的废弃水门(能否顺利通过尚是未知之数),后有大批侍卫和死士的围追堵截,体内是即将崩溃的胎象,身外是那个即将亲眼目睹他“罪行”的帝王……
似乎所有的生路,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堵死。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葬身于此吗?
不!
一股极其凶悍的、属于玄月教教主的戾气,自他眼底深处升腾而起!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可能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内袋中,摸出了那个油纸包裹——并非假死药,而是另一包影煞准备的、药性极其猛烈的、能够在短时间内强行激发潜能、压制一切伤痛,但事后必然会遭到严重反噬甚至经脉尽断的虎狼之药!“焚血散”!
只要服下它,他就能暂时恢复行动力,甚至爆发出更强的战力,或许能拼死冲到最后一道关卡……
然而,代价呢?
他或许能活,但腹中的孩子,在如此猛烈的药性冲击下,绝对无法幸存!
他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一边是教众用生命铺就的自由之路与肩负担负的玄月教未来,一边是与他血脉相连、他曾发誓守护的亲生骨肉……
这抉择,如同将他的灵魂放在烈焰上反复炙烤!
就在他心神交战、几乎要被这残酷选择逼疯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冲天的火光,猛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贤妃祠堂、密道出口那片区域炸开!
火势借助冬日的干燥北风,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火龙,瞬间腾空而起,疯狂蔓延!灼热的气浪即使隔着一片灌木丛和沟渠,也扑面而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将所有人的脸都照得一片赤红!
这火……起得如此猛烈,如此蹊跷!绝非寻常走水!
是苏玉棠为了毁灭证据、坐实他“纵火自焚”而放的?还是……影煞安排的、用于制造终极混乱的后手?
混乱之中,月微尘隐约听到侍卫惊恐的呼喊:“不好!火势向永巷方向蔓延了!保护陛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些即将搜索到灌木丛的侍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天大火吸引了过去!
机会!
月微尘眼中猛地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包“焚血散”重新塞回怀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借着火光照耀下的阴影和人群的混乱,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拖着剧痛沉重的身体,拼死朝着那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的废弃水门方向,踉跄冲去!
他能成功吗?在那吞噬一切的大火和即将合围的罗网中,这最后的挣扎,是生天,还是……更快地踏入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