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
“赵纤瑶。”李扶渊一笑,“朕知道你们情同姐妹,所以特地让赵世坤,带上她的女儿一同前往。”
谢滢琅点点头,不再言语。她跟赵纤瑶渐行渐远,早就没了当初相识时的纯粹。
然上日节总来得如此之快。宫中漫天喜色,甚至连一株株梅花,一片片白雪,都被染上喜庆。胧月阁的歌唱声还有鼎沸的人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让整座皇宫变得喧哗而热烈。
胧月阁中,早已集齐了数位朝臣和家眷,其中就有赵纤瑶。她今日装扮得极为明艳,坐在人群中,不时得到身边人的盛赞。
“皇上驾到。”
张福海的声音扬起,所有人起身,朝李扶渊行礼。
礼毕,告坐。
不少人这才发现,李扶渊的紫袍极尽奢华,端庄高雅,衬得他的俊容宛如朝日般夺目闪耀,不容谛视。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台下那女子身上。
女子坐于一侧,长发绾起,带着一莲花首饰,身上那月白色的襦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肌肤宛如初凝牛乳,气质皎然胜似神女。如此尤物,难怪能得皇上青睐。
赵纤瑶环顾在场的男子,无不为谢滢琅的美貌瞠目结舌。方才还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倾注于她身上。心下又是不悦,她抢了她的男人,为何如今连风头都要抢?
片刻,奏乐声更响了。有歌姬开始吟唱,“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此乃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沿用乐府旧题,以春江花月夜为背景,融写景抒情为一体。在旁人看来,这无非只是故人的艺术杰作,却能轻而易举地勾起谢滢琅的伤心往事,依稀记得,之前她在杭州时,也曾和那人……
思忖间,瓜子忽然凑到她耳边,“娘娘,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先出去散散心吧。”
李扶渊只顾着和赵世坤,张德裕聊天,未曾注意到她是何时走出胧月阁的。待窥见席位上已没了她的身影后,这才惊觉过来。
然就在这时,有宫人匆匆来报,连腿都站不稳,“皇上,月贵妃她——”
“娘娘如何了?”
李扶渊忽然起身,呵斥道。胧月阁的奏乐声戛然而止,就连歌姬也因皇上突然发怒,吓得连忙趴跪在地。
那宫人喉咙宛如被刺了一般,片刻才梗咽道:“皇上,贵妃娘娘溺水了,眼下被送往飞镜台,医者们都赶过去了。”
什么?李扶渊大惊,他的滢滢,可是不通水性的。
他顾不上其他,撂下胧月阁所有人,径直往飞镜台奔去。上日节乃重大节日,皇上莫名其妙地抛下众人,只为了一个妃嫔,这有失体统。武太后脸部肌肉僵硬到了极点,“真是红颜祸水呀。”
李扶渊甚至没有搭乘轿撵,一个狂奔到飞镜台。张福海身材胖敦敦的,每走几步就要歇息,看着皇上那飞驰的身影,他只能一顿又一顿地跟着,眼都急红了,“皇上,您慢点。”
一旁的宫人还愣愣地站着,他就更气了,手中的拂尘鞭打在他们后背上,“兔崽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啊。皇上有个好歹,小心你们的狗命。”
飞镜台灯火透亮,见皇上驾到,所有人纷纷跪地请安。李扶渊闯到内室,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心中沉到极点,“人如何了?”
“皇上请放心,经过臣和署令大人抢治过,娘娘已无生命危险。”
说这话的,正是姬夜烨。
李扶渊瞅着这白眉男子,忽而觉得有点眼熟,又觉得有点眼生,不由得问道:“你是?”
“回皇上,这位是太医署新招进宫的医者姬夜烨,任太医署丞。贵妃娘娘落水,全靠他奋不顾身跳入冰河中搭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旁的太医令杨密附和道。
看着这位长得很像异域人士的男子,李扶渊微眯双眼,“是你将贵妃从水中捞起?”
“是。”
“那朕问你,贵妃因何落水?”李扶渊眸光暗淡。
姬夜烨神色如常,躬身道:“臣也不知。臣是经过水榭,突听到冰河中有人叫喊,这才——”
但见李扶渊轻轻点头,又接着问,“贵妃何时能醒来?”
杨密道:“臣和姬医丞已拟好药房,给娘娘服下后,三日内定能苏醒。”
听到这,李扶渊才松了口气。又打量起姬夜烨来,“你这次救娘娘有功,朕会重重赏你。你们要好好诊治,这几日千万不可疏忽。”
两人领命后,李扶渊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内室恢复安静后,李扶渊迫不及待地行至床榻边。女子脸颊病白,鬓发微湿,哪怕瓜子已拿来纱布揉出水渍后,她依然像只被雨淋透的猫儿,脆弱的模样令他嘴唇抿紧,手掌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
“滢滢,朕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李扶渊来到室外,见瓜子和飞镜台的所有宫人已跪于地上。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只觉心中雷霆万钧,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瓜子,你不是跟着娘娘出了胧月阁吗?怎么伺候的,竟叫娘娘落入水中?”她是谢滢琅最在意的婢子,李扶渊声音平缓,竭力压下心头的怒火。
瓜子连连磕头,脸上早已被泪水洇湿,“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跟着娘娘走到河边,却突然听见不远处有猫儿在哀嚎。娘娘心善,令奴婢去寻那猫儿。谁料那猫儿越走越远,奴婢也不知不觉被它牵引走远了。等回过头来找娘娘,她已经……”
按理说,雪天河边湿滑,谢滢琅肯定是知道的。她绝不会走在河沿,又何来的不小心坠入河中?还有,宫中的野猫早就被宫人们一一清除了,冰天雪地的,谁家的野猫会出现在河边?
李扶渊细思极恐,滢滢落水,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可宫中有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害他最宠爱的妃子?他隐约记起,胧月阁宴会席间,和谢滢琅一同离席的,还有赵纤瑶。
可这不应该啊。一切的谜底,只有谢滢琅醒来后,才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