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狐、壁虎和铁砧三人争先恐后地摔出那扇仿佛连接着地狱与人间的大门,重重跌落在冰冷楼道里时,他们并没有真正获得解脱。那扇门,在沈清言的有意操控下,并非通往安全的出口,而是通往“桃花迷阵”更深一层的戏耍与折磨。太初精准地计算着信力的消耗与效果的呈现,将这出“欢迎仪式”推向高潮。
门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隔绝了屋内浓郁的黑暗与雾气,但楼道里的景象,却并非他们熟悉的那个居民楼楼道。
依旧是那片诡异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昏暗,原本应该笔直的楼道变得扭曲蜿蜒,两侧的房门模糊不清,墙上的数字标识如同蝌蚪般游动,无法辨认。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空气中开始凭空浮现出片片粉色的桃花花瓣,打着旋,无声无息地飘落,带着那股冷冽而诡异的香气。
“这……这他妈又是哪里?”铁砧喘着粗气,靠着墙壁试图站稳,却发现墙壁软绵绵的,仿佛随时会塌陷。
“幻觉!都是幻觉!”黑狐强作镇定,嘶声喊道,“稳住心神!别被迷惑了!找楼梯口!”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轻柔飘落的桃花瓣,在靠近他们身体的一瞬间,骤然加速,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如同无数锋利的飞刀,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这破空声更多是他们大脑在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听),朝着他们激射而来!
“小心!”壁虎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热成像仪(此刻已完全成了废铁)格挡。
在他和其他两人的感知中,那些桃花瓣“叮叮当当”地打在仪器和他们的战术服上,力量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真实的痛感!他们甚至能“看到”战术服被划开细小的口子,“感受到”皮肤被割裂的刺痛!
“啊!我的脸!”铁砧惨叫一声,双手胡乱地在面前挥舞,仿佛真的有无数刀片在攻击他。他庞大的身躯在原地疯狂扭动、躲闪,时而猛地向后跳跃,时而狼狈地翻滚,战术手电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整个人如同一个陷入绝境的笨重困兽,对着空气疯狂地拳打脚踢,累得气喘吁吁,身上甚至因为剧烈的心理暗示和肌肉紧绷,真的出现了几道自己抓挠出的血痕。
而在真实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人在手舞足蹈,偶尔撞到墙壁,或者被自己绊倒,那些桃花瓣,不过是信力影响下,他们视觉和触觉产生的致命幻觉。
壁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这个依赖技术和设备的渗透专家,在装备全部失灵后,心理防线最为脆弱。他不仅遭受着“桃花飞刀”的攻击,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变得极不可靠。
在他感知中,坚实的水泥地面时而变得如同流沙般松软,他的双脚不断下陷,冰冷的“泥浆”淹没到小腿、大腿,让他惊恐地尖叫,拼命向上拔腿;时而又仿佛变成了烧红的铁板,烫得他双脚乱跳;甚至有一次,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彻底消失,整个人向着无底深渊坠落,那种失重感让他发出了非人的惨嚎,双手死死地扒住……实际上只是楼道里一个凸起的消防栓外壳。
他就这样在不足十平米的楼道空间里,上演着一出滑稽而又可怜的“绝境求生”,时而深陷“流沙”,时而躲避“熔岩”,时而攀爬“悬崖”,早已是汗如雨下,精神濒临崩溃,裤裆甚至传来一阵骚臭,竟是吓得失禁了。
而队长黑狐,作为团队的主心骨和贪念最盛者,他所“享受”的“待遇”最为“特殊”和……屈辱。
在他连滚带爬,试图寻找出路的时候,一个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前方的雾气中。
那身影穿着一袭青袍,看不真切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孤高、冷漠、仿佛掌控一切的气场。他手中似乎持着一根玉色的短笛(黄药师的经典形象之一)。
黑狐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认得这个形象!在他粗略看过的关于《射雕英雄传》的资料里,这正是那个性格乖张、武功盖世的东邪黄药师!
“幻觉!一定是幻觉!”黑狐在心中疯狂呐喊,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青袍虚影,并未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武功,只是如同鬼魅般,总是出现在黑狐试图突破的方向,然后用手中那根无形的玉笛,对着黑狐的脑门,轻轻地、却又带着无比羞辱意味地,敲下来!
“咚!”
一声清晰的、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敲击感传来,黑狐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铁锤砸中,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剧痛和眩晕袭来。
“啊!”他惨叫一声,抱头鼠窜。
然而,无论他逃向哪个方向,那青袍虚影总能如影随形。“咚!”“咚!”“咚!”……那玉笛敲击脑壳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连绵不绝,每一次都精准地敲在同一个位置,不致命,却极尽羞辱和折磨之能事!
黑狐彻底疯了。他这辈子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感受到的“鬼影”追着敲脑壳!他时而抱头蹲防,时而疯狂挥舞手臂格挡(当然什么都打不到),时而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楼道里狂奔,试图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敲击。
“别敲了!求求你别敲了!”黑狐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带着哭腔嘶吼,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之前“精英情报团队队长”的威风?活脱脱一个被玩坏了的可怜虫。
他仿佛能听到那青袍虚影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讥诮的冷哼。
这场针对三人,各不相同的幻象折磨,持续了整整一夜。
太初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导演,精准调控着“剧情”的节奏和强度,既让他们充分体验了“桃花岛奇门遁甲”的可怕,又确保不会真的让他们精神崩溃变成白痴,或者体力耗尽猝死。信力的消耗,始终维持在一个低效而平稳的水平,如同它吐槽的那样,性价比极高。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楼道尽头的窗户,艰难地驱散着黑暗。
信力的影响开始如潮水般退去。
扭曲的楼道恢复了笔直,墙上的数字清晰可见,桃花瓣和青袍虚影悄然消散,冰冷的地面恢复了坚实,所有的异常感官如同噩梦初醒般迅速抽离。
精疲力尽、精神恍惚的三人,几乎是在幻象消失的同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如同三滩烂泥般,软倒在地上——并非在楼道里,而是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滚爬出来的、沈清言住所楼下的绿化带里!
他们衣衫褴褛(大部分是自己挣扎撕扯的),浑身沾满泥土和草屑,铁砧身上有多处淤青和抓痕,壁虎裤裆湿透,散发着异味,黑狐则顶着一个又红又肿、仿佛真的被敲了一夜的大包额头,眼神涣散,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别敲了……别敲了……”
这副尊荣,与几个小时前那支装备精良、自信满满的“精英团队”判若云泥。
清晨,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和赶着上班的居民们,很快就发现了绿化带里这三个形象全无、昏迷不醒的“可疑人物”,立刻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
当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将三人抬上担架时,周围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这仨怎么回事?喝多了掉沟里了?”
“不像啊,你看他们穿得怪模怪样的,还有那个大个子,身上还有伤……”
“该不会是遇到抢劫的吧?”
“谁知道呢,看着就不像好人……”
没有人会将他们与不远处那栋普通居民楼里,那位温文尔雅的说书先生联系起来。只有极少数一直密切关注此事,并且拥有特殊信息渠道的人,比如NSId的周明远、苏晚,以及寰宇集团的陈鸿渐、山魈,才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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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清言书院”内,依旧座无虚席。
沈清言一袭青衫,端坐台上,神色如常,仿佛昨夜家中并未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他今日讲述的,依旧是《射雕英雄传》的故事,正好说到黄药师因其徒儿陈玄风、梅超风盗走《九阴真经》下半部,一怒之下挑断其余所有弟子脚筋,逐出桃花岛的情节。
台下听众听得如痴如醉,为黄药师的喜怒无常、行事乖张而惊叹。
一段书告一段落,沈清言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仿佛闲谈般,目光扫过台下,用他那独特的、带着磁性的嗓音,不经意地说道:
“说来有趣,昨夜沈某家中,似有些许动静,仿佛有几位同道中人,慕名而来。”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许多听众竖起了耳朵,尤其是那些隐约听到些风声,或者本身就是沈清言铁杆粉丝、深知其“不凡”的人。
沈清言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想必是听闻沈某近日谈及东海桃花岛黄岛主的奇门遁甲之术,心向往之,特来寻沈某切磋印证一番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又带着几分了然的调侃:“只可惜,黄岛主之学,博大精深,暗合天地至理,非心术纯正、机缘深厚者不能窥其门径。那几位同道,或许……嗯,或许是走岔了路,未能登门,反倒在外围流连忘返,领略了一番岛外迷阵的风光。”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含蓄至极,但结合早上那三个莫名其妙倒在绿化带里的“可疑人物”的新闻,以及沈清言之前展现的神奇手段,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和窃窃私语。
“噗……哈哈哈,走岔了路,流连忘返?”
“我听说早上那边绿化带倒了三个人,模样可惨了!”
“肯定是想对沈先生不利,结果撞上铁板了!”
“黄岛主的奇门遁甲?我的天,沈先生难道连这个都能……”
“废话!六脉神剑都能使出来,布置个迷阵算什么?”
“活该!让他们宵小之辈不长眼!”
知情者如苏晚(她今天也便装坐在台下),嘴角也不由得微微勾起,心中对沈清言的评价再次上调:“不仅能力莫测,行事也颇具章法,懂得借势敲打,分寸拿捏得极好。”
而那些隐藏在听众中,别有用心,或者受到某些势力指使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则是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同时也将沈清言这番“闲谈”背后的警告,牢牢刻在了心里。
这位说书先生,不仅身怀绝技,手段更是深不可测,绝非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
沈清言将台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不再多言,轻轻拿起醒木。
“啪!”
一声脆响,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故事本身。
“好了,闲话表过,书归正传。却说那黄药师……”
说书声再次响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但所有人都知道,经过昨夜那场无声的较量与今日这番轻描淡写的回应,沈清言与他这“清言书院”的地位,已然变得更加超然和稳固。
而那三个沦为笑柄和警告符号的“困兽”,以及他们背后焦头烂额的指使者,则注定要花费不少力气,来收拾这场失败行动留下的烂摊子,并重新评估面对沈清言时,所应采取的策略。
无形的交锋,第一回合,沈清言胜得轻松写意。而这场围绕着他展开的暗流,显然还远未到平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