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着素白中衣的湛知弦,身姿如风中玉树,清雅挺拔。
苏合香随着他的动作幽幽散开,愈发清晰地萦绕在鼻端。
在水汽浸润下,那层谨慎的外壳似乎薄了些许,流露出真挚的衷情。
他倾身拥住了榻上的君天碧,温热的胸膛贴上微凉寝衣,手臂环过她的肩背。
这个拥抱,是无声的安慰。
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下颌抵在她微湿的发顶。
声音柔如春夜暖风,拂过她躁郁的心绪:
“城主辛苦了......知弦在此。”
君天碧微微一怔,没料到他这么上道。
那点烦躁似乎真的被这温软的拥抱驱散了些许。
随即,她也没客气地揽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他更紧地按向自己。
她侧过头,微凉的唇瓣贴上他温热的脖颈。
感受到皮下血管有力的搏动,不再犹豫,尖利的牙齿刺破了那层薄薄的皮肤。
熟悉的刺痛传来,湛知弦身体绷紧了一瞬,环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拢,将呜咽压成叹息。
君天碧察觉到掌下肌理的紧绷,以为他是怕痛,吮吸的动作放轻缓了许多。
不同于走火入魔时毁灭般的急切,更像是......品尝珍馐,细细汲取。
湛知弦感受到她这份难得的柔和,很快忽略那细微的痛楚和血液流失带来的晕眩。
一手仍揽着她,另一只手抚上她尚带湿意的长发,一下一下抚过。
待到心中那股因政务、因战事、因各色人等而积攒的郁气渐渐平息,君天碧终于餍足地收回了尖牙。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过那微微渗血的齿痕,带走最后一丝血珠。
一阵酥麻的痒意拂过,引得湛知弦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他稍稍退开些许,低头看她紫眸已恢复成幽深的墨色。
这次吸取的血量,还是远远少于往日魔功反噬之时。
犹豫了一下,找了个借口低声道:“城主......知弦近日调养得当,进补了些药材,气血尚足。”
“城主若仍觉不适......不妨多取用些。”
他担心她是顾及他的身体,才有所克制。
君天碧闻言,从鼻间哼出一声,傲慢道:“蠢话,孤从不亏待自己。”
她抬手,指尖拂过他被咬过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红痕。
“若真到了需要将你拆吃入腹,榨干最后一滴血方能续命的地步......”
“那孤,也就离死不远了。”
湛知弦听得心惊肉跳!
烛芯爆出灯花,映亮他骤然苍白的脸。
“不会的!知弦绝不会让城主有事!绝不会让您走到那一步!”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清越嗓音淬着铁腥,是誓言也是恳求:“若真有那一日......也请城主,莫要做任何犹豫。”
他的意思是,若真需要他的性命来换她一线生机,他心甘情愿,请她......务必取用。
君天碧看着他眼中不作伪的决绝,墨眸深处有什么极快地掠过,最终归于沉寂。
她没有回应他的请愿,只是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淡淡道:“聒噪,休息吧。”
“那便请城主......永远别给知弦殉葬的机会!”
夜风卷起纱帐,纠缠的发丝掠过鎏金香炉,烙下灼热的誓言。
君天碧觉得白日里被湛知弦那般顺毛抚拍颇为受用,此刻便主动挪了挪身子,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将自己整个窝进了湛知弦温热的怀抱里。
似倦鸟归巢,青丝铺了满枕。
湛知弦被她这没来由的亲近弄得身体微僵,很快又填上了满心的柔软。
他珍而重之地环住她,手臂不敢用力。
掌心隔着薄薄的寝衣,能感受到其下微凉的肌肤和纤细的骨骼轮廓。
只是,他的心思却还缠绕在君天碧方才冰冷的话语上。
他并不畏惧自己被“拆吃入腹”,他忧惧的是她的安危,远胜过自己可能的结局。
这缕沉甸甸的忧思如阴云笼罩在他心头,让那原本清冽的气息中,不自觉地又染上了一丝焦灼苦涩的血气。
正阖眸假寐的君天碧敏锐地嗅到了那丝令她不悦的味道,好看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她命令道:“想点高兴的事情。”
湛知弦,“......”
他一愣,看着面前人近在咫尺的侧颜,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还在说着那般沉重的话题,怎么转眼就......让他想高兴的事?
他沉吟片刻,实在不知她所指为何,只得无奈地如实回答:“城主......想让我想什么?知弦......不知该想些什么。”
他的人生,鲜少有纯粹高兴的时刻。
君天碧却不跟他讲道理,闭着眼随口列举起来,渐渐不耐烦:
“升官发财?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权势滔天?或者......找到什么失落的宝藏?美食华服?”
“随便什么,统统给孤想一遍!”
她说的,皆是世间男子大多追逐之物。
湛知弦听得不禁汗颜。
这些普罗大众趋之若鹜的高兴事,于他而言,却如同隔岸观火,激不起半分涟漪。
功名利禄,女色子嗣,从来不是他心之所向。
况且,自入了丹朱阁,那些就更加与他无关了,断子绝孙还差不多......
他所求的,从始至终,不过是尧光安稳,家族无恙......
可能现在再加上一个......她。
他无奈地苦笑:“城主......那些,并非知弦所求所愿。”
“那你愿什么?求什么?”君天碧懒懒地反问,“愿孤长命百岁?”
他确实是如此祈愿的,甚至愿以自身所有换取她的平安顺遂。
“还是求尧光江山永固?”
又切中了要害。
湛知弦被她问得哭笑不得,索性反问道:“城主为何......一定要我想高兴的事情?”
君天碧并未深思,理所当然道:
“你高兴了,孤才会高兴。”
作为血族中装神弄鬼的先知,她挑得很。
其他低阶血族或许荤素不忌,连恐惧、绝望酝酿出的苦涩血液也能下咽,但她不行。
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酝酿出的垃圾都能入口的。
苦涩、酸楚的血气,只会让她心情更差。
然而,这听在湛知弦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