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焚简直要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无耻气笑,嘴角抽搐了一下,再也维持不住冷静。
他硬邦邦地拆穿:“城主会怕蛊虫?连蓝蛊母都能轻易取走,天下蛊毒于你而言恐怕如同儿戏!又何须在下这微末伎俩来保护?”
这暴君根本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祭司此言差矣,”君天碧点点头,善解人意地改口道:“既然祭司不喜欢保护孤这个说法,那......不如,换一个?”
她微微前倾,低声关切,好言商量:“那就请祭司,这一路,好好保护保护你们赤蒙城的......蛊虫,总可以吧?”
“毕竟,”她眯眸掠过寒芒,淡唇勾起微妙的弧度:“得罪了孤的东西,通常......都活不了太长久。”
“祭司也不希望,赤蒙城的蛊术根基,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损失惨重吧?”
地窟!寸草不生、虫尸遍地的地窟!
檀焚想起了祭司府地窟中寸草不生的虫巢、死去的人面蛛、碎裂的寒玉床......
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疯子真的做得出来!
他绷紧了下颌,喉结滚动,本欲再争辩什么,甚至想拼死一搏——
“好了。”
君天碧已失了耐心,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下达了最后通牒。
“一个时辰后,孤要坐在去往蒙山的马车上。”
她站起身,玄色衣袂拂过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檀焚,与吩咐跑腿的小厮无异。
“辛苦祭司,去赤蒙城主跟前跑一趟了,将此事安排妥当。”
“理由......你自己斟酌。”
檀焚咬牙:“城主之间的事,在下区区祭司,不便从中......”
“哎哟喂!方才不是还说不能插手内政?”
甘渊懒洋洋地打断他,剑鞘不轻不重地推着他往外走,“现在正好,祭司大人您自己就去跟赤蒙城主关起门好好商量,若是商量不通......”
他笑嘻嘻地补充道,“没关系,一个时辰后,我会再陪城主亲自登门,到时候咱们一起好好聊聊,关于插手还是插脚,插刀还是插香的问题也不迟,您说是不是?”
檀焚被甘渊连推带搡地请出了客院,回头看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门,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纵横赤蒙城多年,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偏偏每一步都被那无耻之徒算得死死的,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攥紧拳头,异瞳中翻涌着惊怒愤恨。
最终,他还是咬着牙,转身朝着城主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厅堂内,君天碧重新坐下。
“城主这相思之苦演得,连属下都要信了。”
“谁说孤在演?”
她对甘渊吩咐道:“去准备一下。”
凝眸望向窗外蒙山的方向,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光。
甘渊撇撇嘴,应了一声,心里却嘀咕:得,这下不仅要当侍卫、当暖炉、当钱袋子,还得兼职车夫和打手了。
这差事,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一个时辰后,赤蒙城主府外。
晨曦已彻底驱散薄雾,金色的阳光洒在青石板上。
一辆宽敞却并不奢华的马车已备好,拉车的四匹马神骏非凡。
但马车周围,竟肃立着两列约二十人的赤蒙城禁卫军,个个甲胄鲜明,刀戟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而在这肃杀之气旁,还静立着一位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
那女子身姿窈窕,面容温婉清秀,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
看似弱不禁风,但站姿挺拔,眼神坚韧,站在禁卫军旁边,颇有意思。
甘渊陪着君天碧走出府门,看到这阵仗,不由得“啧”了一声。
“哟,祭司大人,这是做什么?”
“这排场......知道的以为咱们是去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押送我们城主去刑场呢。”
檀焚面无表情,站在马车旁,异瞳扫过君天碧:“城主身份尊贵,此行路途遥远,恐有不安,自当谨慎周全,确保万无一失,不敢怠慢。”
“多些人手护卫,也是应当。”
甘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鹅黄衣衫的女子,笑得意味深长:“是是是,祭司有心了,连随行女使都备好了,真是......体贴入微啊。”
檀焚并不接他话茬,朝那黄衣女子使了个眼色。
女子会意,莲步轻移上前几步,走到马车前对着君天碧盈盈一拜。
嗓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小女子李折涯,参见尧光城主。”
“家父乃赤蒙城医官,小女子自幼随父习医,略通岐黄,亦粗晓蛊术。”
“听闻蒙山鼠疫肆虐,心中难安,恳请随城主一同前往,略尽绵薄之力,救治百姓。”
她姿态谦卑,理由充分,让人难以拒绝。
甘渊抱着臂,歪头打量着她:“李姑娘是吧?医官之女......而已,又不是正经医官,何苦非要来趟这浑水?”
“我们这可不是去踏青游玩的,刀剑无眼,蛊虫无情,吓坏了李姑娘我们可赔不起。”
檀焚适时开口,“甘侍卫多虑了,折涯虽年纪尚轻,但天赋异禀,医术已得乃父真传,尤擅疑难杂症。”
“于蛊术一道,亦颇有造诣,不可小觑。”
“有她随行,或可助城主一臂之力,沿途也能......保护城主周全,再合适不过。”
最后一句,他说得颇有深意。
君天碧的目光在那李折涯身上停留片刻,那女子始终低眉顺目,姿态恭谨,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看不出丝毫破绽。
君天碧唇角微勾,微微颔首:“允了,一路有美人相伴也算养眼。”
说罢,她不再多看,由甘渊扶着,径直登上了马车。
李折涯再次躬身:“谢城主。”
随即利落地翻身,骑上了旁边准备好的一匹骏马,干净洒脱,显然并非娇弱之辈。
车轮辘辘,一行人马,在禁卫军的护送下,缓缓驶离城主府,朝着蒙山方向而去。
马车内部宽敞舒适,铺设着厚厚的绒毯,小几上还温着茶水。
君天碧靠坐在主位,闭目养神。
甘渊和檀焚则分坐两侧,如同两尊互看不顺眼的门神。
甘渊翘着二郎腿,斜睨着对面正襟危坐的檀焚,还有闲心品着自带暖茶。
视线在檀焚和李折涯之间转了转,笑里藏刀地问:“我说祭司大人,外头天高地阔,风光正好,您怎么不跟那位李姑娘一道骑马随行?也好显显您祭司的威风。”
“难不成......是过于娇贵,觉得马车里更舒服,还是说......连个女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