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熄火，车内灯亮了一下又灭。杨辰没动，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的水彩盒。赵虎站在车外，战术夹克拉链半开，左手垂在身侧，指虎缝隙里有干掉的血迹。
“城南仓库的事处理完了。”赵虎说，声音低沉。
杨辰点头，视线移到后视镜。赵虎肩部微颤，左臂内衬有一道裂口，渗着暗红。他没提，也没问。只从储物格拿出急救包，递过去。
赵虎愣了下，接过包，低头拆解护具。钛合金指虎放在方向盘上，发出轻响。他脱下夹克，动作迟缓，左臂内侧一道五厘米长的伤口正往外渗血。
“玻璃划的。”他说，“不深。”
杨辰看着他用酒精棉擦伤口，眉头都没皱一下。血顺着小臂流到手肘，在急救纱布上晕开一片。
“换车之后，先处理自己。”杨辰说。
赵虎停顿一秒，点头：“明白。”
车库灯光冷白，照在两人之间。杨辰打开手机，苏婉的消息还在屏幕上——“你写的那个‘未来所有可能的明天’，我可以参与设计吗？”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锁屏，下车。
三人乘电梯上楼，一路无话。顶层是杨辰的住处，带天台。门一开，苏婉站在玄关，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
“我等你们回来。”她说。
蛋糕是奶油裱花的，上面写着“谢谢”。她把盒子递给赵虎。
赵虎僵住，没接。
“你今天帮了我。”苏婉看着他，“我不太会说话，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很感激。”
赵虎低头看蛋糕，手指蜷了下。他女儿住院时，护士曾端来一个这样的蛋糕，插着蜡烛。他没钱买，也不敢碰。
“我不配。”他说。
“你是我们家的一部分。”苏婉把蛋糕塞进他手里，“别再说这种话。”
赵虎没再推辞。他抱着蛋糕，像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杨辰没说话，走到厨房拿刀。他切下一小块，用叉子挑起，送到苏婉嘴边。她张嘴吃了，嘴角沾了点奶油。
“他说过，忠诚要配甜味剂。”杨辰说。
苏婉抬头看他，笑了。
三人上了天台。风有点大，远处城市灯火连成一片。杨辰点燃蜡烛，插在蛋糕中央。火苗晃了一下，稳住。
赵虎坐在角落，手里还抱着蛋糕盒。他没动叉子，只是看着那根燃烧的蜡烛。
“吃啊。”苏婉说。
赵虎点头，终于拿起叉子。他动作很慢，像是怕弄坏什么。一口奶油入口，他喉结动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波动。
苏婉看着他夹克内侧的血痕，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那道裂口。
“下次……能不能别让血弄脏夹克内衬？”她声音很轻。
赵虎手一顿。
那一瞬间，他想起女儿第一次手术前，也是这样看着他，说：“爸爸，你衣服上有血，洗掉好不好？”
他喉咙发紧，只点了点头。
“嗯。”他说。
夜风吹过，烛光摇曳。蛋糕上的奶油开始融化，顺着边缘滴下来。苏婉用叉子拨了下蜡烛，火苗跳了跳。
“你疼吗？”她问赵虎。
“不疼。”赵虎说，“习惯了。”
“可我不想你习惯。”她说，“你们保护我，不是应该受伤的。”
赵虎没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打过七个人，穿过五楼的玻璃窗，现在却因为一块蛋糕，有点发抖。
杨辰一直没说话。他靠在栏杆上，左手无意识转动腕表的表冠。一圈，又一圈。
他看着苏婉给赵虎递纸巾，看着赵虎笨拙地擦嘴，看着那根蜡烛一点点烧短。
他忽然明白一件事：系统能花钱雇人，但买不来这一刻。
买不来苏婉递出蛋糕的手。
买不来赵虎低头吃奶油的样子。
买不来这盏在风里摇晃的烛光。
他掏出手机，打开系统界面。忠诚度积分在跳动，刚因清理混混现场新增了一笔。他没看数字，直接关闭。
“以后别一个人扛。”他对赵虎说，“伤了就报，任务完不了也报。”
赵虎抬头：“可您花钱雇我，就得让我完成任务。”
“你现在不只是死士。”杨辰说，“是我信得过的人。”
赵虎怔住。
苏婉笑了，又切了一块蛋糕，递给杨辰。他接过，喂她吃了一口。
“你也别总一个人扛。”她说。
杨辰没答，只是用手抹去她嘴角的奶油。
风停了片刻。蜡烛稳定燃烧，映在三人脸上。远处警笛声隐约传来，又被风吹散。
赵虎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把空盒子叠整齐，放进垃圾袋。他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别走。”苏婉说，“坐一会儿。”
赵虎停下，重新坐下。
“你知道吗？”苏婉看着城市灯火，“我以前觉得画画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但现在我觉得，有人守着你，比画什么都重要。”
赵虎低头：“我会继续守。”
“不是因为你拿了钱。”她说，“是因为你在乎。”
赵虎没说话，但肩膀松了些。
杨辰看着苏婉，又看向赵虎。他没再转动表冠。
蜡烛快烧尽了。火焰缩成一小团，忽明忽暗。
苏婉靠在栏杆上，眼睛慢慢闭上。她太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赵虎轻声问：“我送她回房间？”
杨辰摇头：“让她睡这儿吧。”
他脱下外套，盖在苏婉身上。她动了下，往他这边靠了靠。
赵虎坐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被叠好的蛋糕盒纸。他忽然说：“我女儿……下周手术。”
杨辰抬眼。
“费用够了。”赵虎说，“但我怕失败。”
“不会失败。”杨辰说，“我在。”
赵虎看着他，终于点了头。
夜更深了。蜡烛熄灭，只剩一点青烟飘散。城市灯光依旧明亮，照在天台上。
苏婉睡得很轻，手指抓着杨辰的袖角。赵虎坐在角落，闭着眼，但没睡。
杨辰靠在栏杆边，手腕上的钢表映着微光。他低头看苏婉，又看赵虎。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风又起了，吹乱了苏婉的头发。杨辰抬手，替她拨到耳后。
赵虎睁开眼，看着这一幕，轻轻把垃圾袋扎紧。
杨辰转动表冠，一圈。
然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