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站在法院外的台阶上，风从广场尽头卷起一片落叶，擦过他的鞋面。他没低头看，只将公文包换到左手，右手指节在金属扣上轻敲两下。监控频道三分钟前传来杨辰的指令：“按原计划进场，注意对方主辩律师动向。”
他迈步走入大厅，安检门嗡鸣响起。穿过长廊时，目光扫过公告栏上的出庭名单——“王振，风行金融诉辰星科技案”。下方写着其所属律所及执业编号。陈磊停下脚步，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转身走进洗手间隔间，锁上门，打开加密通讯。
“杨辰，对方主辩律师是王振，赵虎服役时期的战友王强的堂兄。”
频道那头静了片刻。
“知道了。”声音平静，“让赵虎去见他。”
陈磊关闭设备，整理领带，走出隔间。镜中映出他略显紧绷的下颌线。他没多停留，径直走向法庭入口。庭审如期开始，原告方陈述抄袭指控时，陈磊始终未发言，只是记录对方措辞中的漏洞。休庭铃响，人群起身离席。
男厕门口，赵虎靠墙而立。他换了装束，黑色西装贴合身形，腕上戴了一块普通石英表，与往日战术装备截然不同。他目光锁定走廊尽头——王强正与助理交谈，随后独自推门进入厕所。
赵虎等了十秒，跟进。
隔间门虚掩着，王强正在洗手，抬头看见镜中倒影，眉头一皱。
“你？”
赵虎站在门口，没靠近。
“你哥接这个案子之前，有没有问过数据来源？”
“这是职业行为。”王强拧干毛巾，“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
“那你现在清楚了。”赵虎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传出低沉对话：“只要模型相似度超过八成，法官就得采信抄袭指控。”
王强手顿住。
“这段话是你在车库跟人说的。”赵虎往前半步，“你堂哥用虚假比对报告打官司，一旦被查实，吊销执照是小事，刑事责任跑不掉。”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赵虎收起手机，“是提醒。今晚之前，让你堂哥知道什么叫不该接的案子。”
王强没说话，指节抵着洗手台边缘，青筋微凸。
赵虎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瓷砖地上清晰可闻。门合上前，他听见身后传来水龙头重新开启的声音，持续不断，像某种失控的信号。
当晚九点十七分，王强登录私人加密社交平台，创建一条仅存在十秒的阅后即焚消息，收件人是王振。
内容只有一句：“资料全是假的，对方有备份源码和区块链存证。”
附图是一张模糊截图，显示哈希值比对结果，标注为“辰星科技原始代码存证链”。实际上，这是秦峰伪造的司法区块链快照，嵌入真实法院数字签名算法生成，足以以假乱真。
发送成功后，王强清空所有缓存，拔出SIm卡折断，投入抽水马桶冲走。他坐在黑暗房间里，盯着窗外高楼零星灯火，直到手机自动关机。
次日凌晨三点十二分，风行金融总部大楼仍亮着灯。王振办公室内，灯光调至最低。他面前摊开十几份文件，其中一份《技术合作备忘录》被红笔圈出多处条款。他反复比对辰星科技公开专利与自家系统架构，额头渗出汗珠。
助理送来咖啡时，发现门缝透出的光熄了。她犹豫片刻，轻轻敲门。
无人应答。
她推门进去，只见王振背对办公桌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面前碎纸片散落一地——全是案件分析材料，被撕成不规则条状。
“王律师？”
他缓缓抬头，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恢复冷静。
“明天早上九点前，我要撤诉流程模板。”
“可是……风行那边还没授权……”
“准备。”
“您确定吗？”
“准备。”
助理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王振再次起身，走到碎纸堆旁，蹲下，将最后一张写满推演逻辑的草稿揉成团，塞进烟灰缸，划火柴点燃。火焰跳动几秒，熄灭。
同一时间，辰星科技主控室。
杨辰坐在指挥椅上，屏幕左侧滚动着法院公网日志，右侧是风行金融内部Ip访问记录。一条新警报弹出：【目标律师终端频繁访问“民事撤案申请表”模板文档，连续下载三次】。
他左手搭在钢表表冠上，指尖轻轻转动。齿轮咬合声细微稳定。
陈磊走进来，手里拿着庭审记录本。
“对方今天没提新证据，但王振中途接了个电话，脸色变了。”
“谁打的？”
“未知号码，虚拟运营商。”
“不是重点。”
“那我们下一步？”
“等。”
“他们可能临时换律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人敢接手一个已经露出破绽的案子。”
陈磊沉默片刻，点头离去。
赵虎随后进来，站到监控阵列前。
“王强回家后烧了手机卡。”
“他知道风险。”
“他会后悔。”
“他已经后悔了。”
赵虎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王振办公室的碎纸，像雪片般铺在地上。
“接下来呢？”
“什么都不做。”
“就这么等着？”
“压力不是我们施加的，是他们自己扛起来的。”
“万一他们硬撑到底？”
“那就让他们撑到法庭当众崩溃。”
赵虎不再问，转身走向武器保管柜。他输入指纹，取出钛合金指虎，检查边缘磨损情况，重新放回。动作熟练，毫无情绪波动。
凌晨四点二十三分，王振最后一次登录公司内网。他上传了一份加密文件至个人云端，命名《风险评估终稿》，权限设置为“仅接收方可查看”。
五分钟后，该文件被远程删除。
主控室警报轻响。秦峰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对方核心律师终端刚刚上传并销毁一份高密级文档，推测为撤案前置报告。”
杨辰点头。
“标记该行为。”
“需要溯源吗？”
“不用。”
“为什么？”
“让他以为还能控制局面。”
“可他已经失控了。”
“所以更要让他觉得，还有选择。”
屏幕右下角，风行金融服务器仍在尝试访问辰星专利数据库。请求频率每分钟三次，持续不断。
杨辰调出预设陷阱界面，确认诱饵数据包状态正常。
那是经过篡改的“hyperLoan-core”早期版本，内置逻辑炸弹触发条件为“首次调用风控决策函数”。一旦运行测试，病毒将在七十二小时内逐步腐蚀数据库索引结构，最终导致系统无法启动。
而现在，敌人正主动伸手进来。
六点整，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主控室灯光柔和，数据流安静滚动。
杨辰靠在椅背上，闭眼片刻。再睁眼时，视线落在中央屏幕上——法院电子公告系统刚更新一则信息：【风行金融诉辰星科技案，原告方提交延期审理申请】。
他嘴角微扬。
“快了。”
此时，王振坐在车里，停在公司地下车库。车内未开灯，他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副驾座位上，放着一份打印好的撤诉申请草稿，签名处空白。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六点零七分。
距离上班高峰还有五十分钟。
他没有发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