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出灰白,工地边缘的警戒线已被重新拉起。指挥车内的平板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昨夜最后一条消息——林瑶确认张某不知情,但对资金来源心存疑虑。杨辰坐在折叠椅上,未脱外套,指尖在桌沿轻点两下,随即起身推门而出。
赵虎已在机械停放区巡查一圈,回来时眉头锁紧。“杨总,施工队准备启动东侧挖掘机,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
两人穿过碎石堆,远处传来引擎空转的轰鸣。一台黄色挖掘机刚驶入作业面,突然机身剧烈抖动,发动机发出沉闷撞击声,紧接着熄火停转。技师迅速跳下驾驶室,打开油箱盖检查,脸色一变。
赵虎快步上前,蹲在油路接口旁,拆开连接管。一股浑浊液体缓缓流出,呈乳白色,略带甜腻气味。他鼻翼微动,伸手蘸取一点,在指间揉搓后低声说:“这油不对劲。”
旁边技工递来取样瓶。赵虎将废油倒入容器,又从战术背心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清水滴入其中,轻轻搅拌。底部很快析出细小颗粒,在日光下泛出晶亮反光。
“白糖。”他语气冷下来,“混进润滑系统,三分钟就能卡死活塞。”
技工倒吸一口气:“谁干的?这得拆整套油路清洗,至少耽误半天。”
赵虎没答话,目光扫过围墙角落。一名穿着旧棉袄的老人正背对着人群快步离开,身形佝偻却脚步急促。他认出来人是老张。
“拦住他。”
赵虎提步追去,脚步沉稳压着节奏。老张听见身后动静,猛地加快步伐,拐过断墙后踉跄几步,脚下一滑摔倒在泥地上。布袋甩出半米远,杂物散落一地:半包烟、铁皮盒、几张泛黄票据,还有一枚红绳编织的护身符滚到水洼边。
赵虎停在五步外,没有靠近。他盯着那枚护身符,见其内部有微小金属反光点,轻晃之下似有元件滑动。弯腰拾起,对着晨光细看,发现外壳接缝处做过二次封装,边缘残留胶痕。
他对讲机贴唇边低语:“通知秦峰,送样品去实验室,重点查微型存储与信号发射模块。另外,把这护身符做指纹和dNA采样备案。”说完将物品密封装袋,收进战术背心内侧。
此时老张已挣扎起身,顾不上捡东西,捂着胸口踉跄跑回砖房。门“砰”地关上,窗框震落一层灰。
赵虎返回故障机旁,下令封锁现场,所有接触过机油的人员登记名单。施工队负责人赶来,脸色难看:“杨总,这是故意破坏,我们得报警。”
杨辰站在指挥车门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落在那台熄火的挖掘机上。“报了警,警察会问谁最有动机阻止开工。”
“当然是那个钉子户!”对方激动起来,“他儿子有人供着,他在这儿闹事,明摆着是收钱办事!”
赵虎开口:“现在抓他,等于告诉背后的人我们盯上了这条线。”
“而且。”杨辰终于说话,“他摔跤时护的是胸前口袋,不是脸,也不是膝盖。人在本能求生时,只会护要害或贵重物。他护的那个位置,原本挂着护身符。”
负责人愣住:“您的意思是……有人让他带东西进场?”
“不清楚。”杨辰转身走进指挥车,“但可以确定,这枚护身符不是第一次使用。它被设计成可拆卸结构,能藏电子元件,说明用途不止祈福。”
车内监控画面回放刚才一幕。视频中老张逃跑途中多次抬手按住胸口,动作刻意而紧张。杨辰暂停画面,放大其手腕部位——红绳磨损严重,但结法工整,不像是长期佩戴自然形成。
“这不是临时戴上的。”他说,“是任务装备。”
赵虎站在车门边:“要不要派人换便装轮守?夜里最容易出问题。”
“已经安排了。”杨辰调出工地平面图,手指划过几个关键点,“机械区、配电箱、供水管道入口,这三个地方今晚必须有人暗哨。另外,让周博远程接入工地摄像头系统,加装动态识别算法,一旦发现陌生面孔停留超过三十秒,立刻推送警报。”
“明白。”
话音未落,平板震动。秦峰发来初步检测报告:护身符内部嵌有微型摄像头与蓝牙信号发射器,电池续航约七十二小时,最后一次传输时间为今日凌晨四点十七分,接收端Ip地址位于境外,经多层跳转无法溯源。
更关键的是,设备序列号匹配一款军用级隐蔽侦察装置,曾出现在某国边境走私案缴获清单中。
杨辰看完信息,静默片刻,随后拨通加密线路。
“查这个设备的流通渠道,我要知道它怎么落到国内,又是谁把它交到老张手里。”
通话结束,他看向窗外。阳光已铺满残垣,那栋孤屋静静立在中央,门窗紧闭,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但杨辰清楚,这场对抗早已超出拆迁本身。
赵虎低声问:“下一步怎么办?等他们再动手?”
“不。”杨辰摇头,“我们主动设局。”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出简单流程图:
1. 更换一台外观相同但已报废的挖掘机进场,保留油路系统完整;
2. 在驾驶室内安装监听装置,外部模拟正常施工状态;
3. 故意放松夜间巡逻,制造监管漏洞;
4. 引诱对方再次破坏,捕捉实施者影像及通信证据。
“你亲自带队布控。”他对赵虎说,“记住,不要抓人,只拍过程。我们要的是链条,不是单个环节。”
赵虎点头离去。
十分钟后,一辆吊车缓缓驶入工地,拖走故障挖掘机。替换设备随后进场,司机戴着安全帽,动作熟练地完成接电调试。围观居民议论纷纷,有人说“总算复工了”,也有人嘀咕“这机器看着有点旧”。
杨辰站在指挥车阴影下,注视着一切。他知道,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收手。一笔八百万的捐赠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而亲情,不过是他们操控人心的工具。
他摸了摸左腕钢表,表冠微凉。
傍晚六点,第一组监控数据传回。周博标记出两名可疑人员:一人伪装成送水工,在机械区逗留四分半钟;另一人骑电动车绕场三圈,曾在配电箱前停车整理头盔。
杨辰逐帧查看,发现电动车男子左手无名指缺了一截。这个细节被普通摄像头忽略,但经过增强处理后清晰可见。
他立即转发图像给秦峰,并附言:
“比对三年内所有涉及工程破坏案的嫌疑人资料,重点筛查肢体特征吻合者。”
回复很快到来:
“匹配对象:陈海,前建筑公司电工,因纵火罪服刑五年,去年刑满释放。关联记录显示,其姐夫为‘文化保护基金会’后勤主管——正是周世明名下机构。”
线索再次收拢。
深夜十一点,新挖掘机驾驶室内的隐藏摄像头捕捉到一道黑影靠近油箱。那人戴手套操作,仅用四十秒便完成注糖过程。镜头清晰拍下其面部轮廓与残缺手指。
与此同时,老屋二楼窗帘缝隙中,一枚同款红绳护身符静静挂在床头,表面无光,内部指示灯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