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需握紧酒坊与配方,大利仍在手中,岂不更好?”
正午阳光倾泻而下。
贾玚的身影被拉长,阴影蔓延,似要笼罩一切。
“还有一事。”
“黑冰台已稳,玄真观那笔银子该还了。”
“你亲自去,传我的话——让老头子照旧行事。”
“是。”
怜月领命退下。
望着她远去,贾玚唇角微扬。
贾家未起之时,贾敬始终是各方焦点,无论锦衣军、血滴子,抑或潜龙卫、将作营。
既然贾敬已涉其中,不妨让这潭水更浑些。
五万两银子,于宁国府不过九牛一毛,留之也是被贾珍父子挥霍。
眼下,虎贲侯府将成,与宁国府再无瓜葛。
而这五万两,经宁国府流入贾敬之手,再至义忠亲王囊中——
贾家,注定成为雍熙帝的眼中钉。
宁国府沦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时,虎贲侯府便能置身事外,稳步壮大。
权衡利弊,何乐而不为?
午时,荣国府荣庆堂内。
昨夜之事让贾母对贾玚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仅是十六岁的少年,更是手握生杀大权的超品虎贲侯。
轻视他,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为此,贾母特意召来贾赦夫妇、贾政夫妇、贾琏夫妇及李纨等人共进午膳。
堂内众人或亲历或耳闻,神色凝重,气氛压抑。
“珠大媳妇。”
“听闻你与赵姨娘去了东院。”
“那孽障可曾借机刁难,让你受委屈了?”
贾母目光落在李纨身上,沉声问道。
“回老祖宗。”
“玚二弟并未无礼,只是媳妇心疼兰儿受苦。”
“归家后兰儿却说,他愿随二叔求学。”
李纨低声应答,眼角泪痕未干。
众人见状,心下了然。
贾玚连王夫人都敢在正堂动刀掌掴,又怎会对寡妇留情?
李纨在东院定是忍气吞声,含恨而归。
“嗯。”
“那孽障虽行事乖张,却非歹毒之人。”
“老身听说他文武双全,精通四书五经。”
“既愿教导小辈,便由他去。”
“终究是自家长辈,难道真会痛下 ** ?”
贾母扫视众人,语带深意。
这番话既是告诫李纨,更是警示在场众人。
此刻堂内仅有荣国府掌事者,未见迎春、探春等小辈。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瞥向王夫人——她脸上红肿未消,刀印赫然。
顿时脊背发寒,神色肃然。
“老祖宗明鉴。”
“玚二弟已言明,往后兰儿除晨昏定省,其余皆由东院照料。”
“衣食住行,一应由他安排。”
李纨恭敬回应。
“哦?”
“这孽障竟如此用心,看来入他眼的人不少啊。”
贾母眼中精光一闪。
她虽溺爱贾宝玉,心里却如明镜。
贾母对振兴贾家之事同样充满热忱。
老祖宗。
玚二弟这次是认真的。
听说东府今日已派人整理演武场了。
还有工匠进出,专门定制衣物、弓箭和兵器。
此外,东院那边还进了十二匹乌珠穆沁马的小马驹。
那些马驹体型高大,颇为罕见。
王熙凤在一旁笑着回应。
她对贾环等人今日的表现印象深刻。
那般坚韧,莫说贾家子弟,便是京城诸多勋贵子弟也未必能做到。
可贾玚一开口,竟似有魔力一般,让这些平日嬉闹的孩子多了几分男儿血性。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整修演武场花费不多,但那十二匹乌珠穆沁马驹比成年战马还贵,少说也要数千两银子。
再加上定制习武衣物、弓箭和兵器,东府这一番开销,至少上万两。
他们心知这笔钱大多出自贾玚的东院,此人竟如此慷慨,一心为公。
今日都有谁去了东院?
贾母未理会王熙凤,转而问自己的大丫鬟鸳鸯。
回老祖宗。
起初进去的有七人。
分别是后院的瑞大爷、蓝哥儿、茵哥儿、芝哥儿,东府的蔷哥儿,以及府里的环三爷、兰哥儿、琮三爷。
后来瑞大爷、蓝哥儿没能坚持,自行离开了,最终剩下六人。
蔷哥儿被单独叫走,只有环三爷、兰哥儿、琮三爷、茵哥儿、芝哥儿留在东院学习。
鸳鸯如实禀报。
都是些什么考验?
贾母继续追问。
不仅她好奇,贾政、贾赦也露出探询之色。
贾琏倒是从王熙凤那儿听了一耳朵,略知一二。
回老祖宗。
玚二爷让环三爷他们在两府甬道间全力奔跑。
跑了约两刻钟,环三爷、兰哥儿、琮三爷、茵哥儿、芝哥儿、蔷哥儿全都累到昏厥。
新月骑的人将他们抬回东院,之后他们便得到了认可。
什么?
全力奔跑两刻钟?
堂上众人顿时哗然。
以贾赦、贾政、贾琏的体格,莫说两刻钟,便是半刻钟全力奔跑也得瘫软在地。
贾环他们竟能坚持两刻钟,实在出人意料!
“原来如此。”
“法子虽简单,倒也实用。”
贾母含笑点头。
作为先荣国公贾代善的遗孀,她对军中操练之法甚是熟悉。
这般全力疾驰,正是军中常用的法子,专为磨炼士卒的意志。
“东府既备下诸多物件,咱们这边若毫无表示,终究不妥。”
“环哥儿、兰哥儿、琮三爷终究是自家子弟。”
“凤丫头,去备些上好的金疮药,给各处送去。”
“是。”
王熙凤连忙应下。
如今王夫人卧病在床,不便理事。
偌 ** 国府的担子竟都落在她肩上。
这倒让王熙凤既惊且喜。
正说着,贾政忽然沉声问道:“府中子弟都去了,怎么独缺宝玉?”
“回老爷的话。”
“东府说是府中子弟皆可参与,只是时辰太早,宝二爷他......”
鸳鸯话未说完,众人却已心知肚明。
贾赦与邢夫人暗自嗤笑,贾琏、王熙凤、李纨等人则神色如常。
“这个孽障!”
贾政只觉怒火中烧。
这般难得的机缘,竟被宝玉白白糟蹋。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啊!
“罢了。”
“宝玉不去便不去吧。”
“习武之事本就辛苦,他那身子骨如何吃得消。”
贾母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贾政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强压怒火。
好在还有个庶子知道上进,不像宝玉这般“糊涂”。
“老太太,东院的怜月姑娘来了。”
荣庆堂正要开席,丫鬟掀帘通传。
堂内霎时一静。
连贾母都怔了怔。
“给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珠 ** 奶、琏二爷、琏 ** 奶请安。”
一道倩影翩然而入,盈盈下拜。
只见怜月身着兰色梅花裙,青丝绾作如意髻,仅簪一支白玉梅花簪。
虽装扮素雅,却自有一段 ** 态度,竟比世家闺秀还要清贵。
若在平日,贾赦、贾琏这等好色之徒早该眼冒绿光,此刻却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谁敢造次?
两府上下皆知怜月是东院管事丫鬟,贾玚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依照国朝礼制,国公与一等侯爵皆属超品,可享三妻四妾之制,明媒正娶一正妻、二平妻、四房妾室。
这些妻妾皆需登记在朝廷册籍之上,按例领取俸禄。
以贾玚素日做派,怜月至少能得个平妻名分,当上虎贲侯夫人。
那小子派你这时候过来,所为何事?
上首的贾母轻抿茶盏,状若随意地问道。
怜月行礼后笑吟吟回道:老太太,爷从大同带回些土仪,特意孝敬您和府里各位主子。
昨日事忙未及送上,今早特地命奴婢送来。
众人闻言皆露讶色。
昨夜闹出那般动静,今日贾玚竟像没事人似的派人送礼。
看这架势,连贾政夫妇的礼数也周全得很。
这般滴水不漏的处事,倒让众人心里舒坦了几分。
贾母也颇觉意外,唇角微扬:既是他的孝心,便把东西呈上来瞧瞧。
怜月应声向外招手。
不多时,六口红漆大箱被小厮们鱼贯抬入,整整齐齐列在堂前。
箱盖掀开,但见珠光宝气映满厅堂:
回老太太,这箱是羊脂玉、佘太玉并阴山雪玉。
这箱装着玛瑙、水晶,那箱是芙蓉石、鸡血石与巴林石。
另有白狼皮、雪豹皮各两领,紫貂皮、银鼠皮、赤狐皮共六十张。
还有虫草、肉苁蓉、藏红花十匣,鹿茸五对,天山雪莲十二朵,百年灵芝一对......
随着怜月如数家珍的禀报,满屋女眷眼中渐渐泛起艳羡之色。
贾玚这份礼单里,白狼皮、雪豹皮这等稀罕物,连宫里都难得一见,更别说天山雪莲、百年灵芝这些珍品。
这......
贾母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
她万没想到东府这位嫡孙对叔祖母竟有如此孝心。
方才那点不快,早被这份厚礼冲得烟消云散。
试问谁能拒绝这样一份心意?
各位老爷太太的礼,爷也都备下了,这会儿想必已送到各院。
怜月又笑盈盈补了一句。
厅中众人顿时喜形于色,纷纷在心中称赞贾玚够义气。唯独王夫人脸色铁青,仿佛吞了苍蝇般难受。昨夜荣国府刚闹出那档子事,今日就送来这些厚礼,贾玚究竟打的什么算盘?眼见满堂亲眷都将贾玚视作自家人,连贾政都面露欣慰,王夫人胸中妒火愈烧愈旺。
玚哥儿可用过午饭了?贾母边让鸳鸯收下礼物,边向怜月询问。
怜月温声答道:回老太太的话,适才镇国公府牛侯爷、修国公府侯伯爷、理国公府柳伯爷,还有临洮侯、云中伯都来拜访二爷。二爷陪着饮了几杯,此刻已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