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天空是一种浑浊的铅灰色。
风很大,呼啸着穿过高楼间的缝隙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发出呜呜的声响。
楚斯年蹲在一处低矮的围墙上,粉白色的长毛被风吹得胡乱翻飞,他不得不眯起那双浅粉色的眼睛。
风里带着湿漉漉的凉意直接穿透厚厚的毛发,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哆嗦。
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前特有的土腥气。
今晚要下雨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沉了一下。
如果下雨,他那个简陋的纸箱“家”肯定会湿透,根本没法待。
其他的巷子要么有地盘稳固的流浪猫,要么环境更差。
躲在商铺的屋檐下?
且不说会不会被驱赶,夜晚的寒风加上冷雨,也足够他这只不怎么耐寒的布偶猫受的。
他轻轻从围墙上跳下来,爪子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得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或许可以冒险回公司,躲在某个楼梯间或者杂物房的角落?
但那里有监控,风险很大。
他在巷子里有些焦躁地踱了几步,风吹得他耳朵向后撇。
应该尽早租个房子的。
正当楚斯年蹲在一处矮墙上,认真打量对面一栋看起来租金可能不那么昂贵的旧楼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不确定:
“二百块?”
楚斯年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墙头一把抱了下来,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抬起猫脸,对上谢应危那张带着探究和疑惑的俊脸。
谢应危仔细端详着怀里的猫,从头到脚,从粉白色的长毛到那双独特的浅粉色瞳孔,甚至还扒开毛看了看它后腿上一个不太明显的小小胎记。
确认无误,就是那只在他家白吃白喝一晚后不告而别的没良心猫!
他盯着楚斯年看了好久,眼神复杂,最后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得出结论:
“胖了。”
楚斯年:“……”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没良心的小东西。”
谢应危用手指点了点它的鼻尖。
“我带你看病,给你买吃的用的,你说跑就跑?”
他看了看周围环境,这里离他公司不远,但离他的别墅区有段距离。
这只猫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道它真的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可这品相……流浪也太暴殄天物了。
见怀里的猫安分得很,没有挣扎逃跑的意思,谢应危心里那点因为被“抛弃”而生的闷气散了些。
自己何必和一只猫闹脾气呢?
他抱着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对司机吩咐:“回家。”
楚斯年窝在谢应危怀里,内心无比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偷偷摸摸找房子的路上都能被老板逮个正着!
但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座椅柔软,谢应危的怀抱也温暖可靠,奔波了一天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找房子的事……明天再说吧。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安心地在谢应危腿上趴了下来。
看着腿上这只异常温顺,甚至带着点依赖姿态的布偶猫,谢应危心里的疑惑更深。
这猫是不是聪明得有点过分了?
刚才他叫“二百块”的时候,它明显顿了一下,而自己并没有训练过这只猫。
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谢应危犹豫了一下把猫抱起来调转方向,让它面对着自己,神情带着点试探性的认真。
“喂,二百块。”
他清了清嗓子,伸出左手。
“你是流浪猫吗?是,就碰这只手。”
然后又伸出右手。
“不是,就碰这只。”
楚斯年眨巴着浅粉色的大眼睛,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两只手,内心无语。
不过逗逗他似乎也挺有趣。
他歪着头装作思考的样子,然后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轻轻地搭在谢应危的左手上。
谢应危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惊奇。
真的能听懂?!
他觉得这实在太过新奇,忍不住继续问,依旧伸着两只手:
“那你喜欢我吗?是,碰左手,不是,碰右手。”
楚斯年看着他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心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把爪子搭在了左手上。
谢应危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又问:
“那你喜欢‘二百块’这个名字吗?是,碰左手……”
他还没说完,楚斯年便毫不犹豫直接把爪子拍在了他的右手上——否!
谢应危:“……”
一直在前面默默开车,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司机先生,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老板正一脸严肃地伸着两只手跟一只猫进行“问答游戏”,并且那只猫还真的煞有介事地伸爪子选择时,他的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他赶紧目视前方,专心开车,心里默念:
我什么都没看见,老板的事少打听。
——
车子驶入谢应危的独栋别墅。
司机尽职尽责地将几个硕大的购物袋提进客厅,里面装满刚刚在宠物用品店采购的物品。
从豪华猫爬架、各种造型的猫窝、一整排逗猫棒和玩具,到不同口味的猫罐头、冻干,甚至还有几件给猫穿的小衣服。
谢应危在回来的路上突发奇想,让司机绕道去了全市最高档的宠物用品店,几乎把觉得“二百块”可能用得上或者会喜欢的东西都扫荡了一遍。
司机放下东西,眼观鼻鼻观心地迅速离开,留下客厅里满地宠物用品。
谢应危抱着猫在沙发上坐下,简直爱不释手。
他拆开一盒高级猫零食,拿出一小块鳕鱼冻干递到楚斯年嘴边。
楚斯年闻了闻,味道确实诱人,于是矜持地张嘴吃了。
谢应危看他吃得香,心情大好,忍不住低头用脸颊蹭了蹭猫柔软蓬松的头顶,又连着亲了好几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这下跑不掉了吧?以后就住这里,听到没?”
这画面若是被公司员工看到,绝对会惊掉下巴。
这哪还是那个开会时冷着脸言辞犀利的谢总?分明是个沉迷吸猫无法自拔的猫奴。
而楚斯年也沉浸在舒服的环境里,甚至有些乐不思蜀。
没办法,躺在谢应危怀里太舒服了,而且他摸起毛发来也很舒服。
楚斯年在公司里也躲不过挨批,但现在谢应危尽职尽责的“伺候”他,让他都有点不想找房子了。
然而温馨时刻没过多久,谢应危看着猫身上在巷子里蹭到的些许灰尘,皱了皱眉:
“有点脏了,得洗洗。”
一听到“洗澡”两个字,楚斯年浑身的毛都差点立起来,想也不想就要从谢应危腿上跳下去开溜。
可惜,他这段时间大概是真被办公室的下午茶养胖了些,动作比之前迟缓了那么几秒。
还没跑出两步,一只大手就从后面精准地捏住他的后颈皮,将他整个提溜起来。
“想跑?”
谢应危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响起,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脏了就得洗,乖乖的。”
楚斯年四肢悬空,徒劳地蹬了蹬腿。
谢应危抱着他,径直走向已经摆放好各种宠物沐浴用品的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