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即将彻底坍塌的矿道出口,重重摔在坚实的地面上,灼热的阳光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身后,山体内部传来沉闷的轰鸣,入口被彻底掩埋,只留下漫天飞扬的尘土。
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明窈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坐起,第一时间看向怀里的云糕。小家伙吓得不轻,小脸惨白,但紧紧抿着嘴没有哭出来。赫夜半跪在一旁,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粗糙的包扎,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警惕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地域。
老掘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后怕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懈。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明窈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半块地脉石芯。
“给……给你。”明窈没有犹豫,将那半块触手温润、散发着沉稳能量的暗黄色石芯递了过去。这是约定。
老掘几乎是抢一般接了过去,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石芯表面的天然脉络,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光芒,嘴里喃喃道:“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石芯贴身藏好,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明窈三人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走吧,带你们去海边。”老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指向一个方向,“穿过前面那片‘叹息丘陵’,就能看到无尽海了。”
所谓的“叹息丘陵”,是一片低矮起伏、覆盖着暗蓝色沙砾和稀疏扭曲灌木的荒芜之地。风在这里变得柔和,带着明显的咸腥气味——这是海洋的气息。
明窈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枚“海神泪”鳞片正在微微发烫,与远方某种存在强烈地共鸣着,指引着方向。她悄悄将新得到的那张兽皮图纸碎片和之前的放在一起,能感觉到它们之间微弱的能量联系,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一路上,老掘显得异常沉默,只是埋头带路,偶尔回头确认他们是否跟上,眼神在与明窈接触时,会飞快地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或者说,是疏离。
终于,当他们气喘吁吁地爬上一座较高的沙丘时,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再无陆地。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仿佛延伸到世界尽头的蔚蓝。不同于天空的浅淡,那蓝色深邃、浓郁,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海面并非完全平静,白色的浪花层层叠叠,永不停歇地拍打着下方陡峭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黑色悬崖,发出低沉而永恒的咆哮。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跳跃的金鳞,壮丽得令人窒息。
这就是……无尽海。
明窈站在悬崖边,海风吹拂着她沾满尘土的头发和衣袍,猎猎作响。面对这浩瀚无垠,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沙砾,连日来的逃亡、厮杀、谜团,似乎都被这磅礴的海浪声暂时冲刷而去,只剩下灵魂深处的震撼。
赫夜也被这景象慑住,狼耳微微向后抿着,绿眸中倒映着那片无垠的蓝。云糕更是张大了小嘴,发出无意识的惊叹。
“到了。”老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释然,“沿着这悬崖往南走,据说有一个小渔村,偶尔会有去往外海的船。至于能不能找到去圣城的路,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顿了顿,看向明窈,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也带着几分划清界限的意味:“答应你们的事,老夫做到了。地脉石芯也已取回。你我之间,两清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保重。”
说完,他不等明窈回应,便转身,拄着他的矿镐,步履有些蹒跚地、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丘陵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暗蓝色的沙丘之后。
他走得干脆利落,仿佛完成了最后一桩交易,不愿再与这群麻烦缠身的“迷路者”有任何瓜葛。
明窈看着老掘消失的方向,目光微沉。这老穿山甲,知道的东西远比他说的多。但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抽身而退,也意味着前方的路,可能更加凶险,连他这种地头蛇都不愿沾染。
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蔚蓝大海。鳞片在掌心持续发烫,指引着方向,但大海茫茫,圣城又在何方?
“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云糕仰起小脸,海风吹得他卷发乱飞。
赫夜也看向明窈,等待她的指令。
明窈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先找到那个渔村。”
她拉起云糕,沿着陡峭的悬崖,向着南方走去。
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轰鸣声掩盖了脚步声,也掩盖了潜藏在未知前方的所有危机与机遇。
新的旅程,就在这片无尽之海的边缘,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