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半边脸的肿胀让她连做个简单的表情都牵扯着疼。
这一巴掌着实够狠!
她放弃了去公司的念头,先绕去药店买了袋医用冰袋,坐在车里敷脸,冰凉的触感总算稍稍缓解了那阵灼热的胀痛。
但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愧疚。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清宴的脸,清冷漂亮,京市之花。
萧灼翎向来自由不羁,可对沈清宴的亏欠,却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沉甸甸坠在心上。
车子驶出市区,一路往城郊开去,柏油路渐渐变成蜿蜒的山路。
一个半小时后,萧灼翎终于抵达了那座隐在青山里的古寺。
萧灼翎将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她沿着石阶一步步往上走。
初冬的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起,一个多小时的攀登让她微微出汗,连脸上的肿痛似乎都淡了些。
关于对沈清宴的亏欠,绝不能就这么悬着。
萧灼翎向来不是会逃避的性子,眼下得赶紧找到破局的法子。
古寺的香火不算鼎盛,稀稀拉拉的游客散落在庭院里,空气中飘着檀香,清清淡淡绕在鼻尖。
萧灼翎走到大殿前,从香案上拈了两炷香,借烛火点燃时,火苗晃了晃,映出她眼底的迷茫。
她对着佛像深深弯下腰,三鞠躬后将香插进香炉,袅袅青烟往上飘,渐渐模糊了她紧蹙的眉峰。
她静静立着,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看着火苗忽明忽暗,想借这殿里的肃穆压下心头的乱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像山涧淌过的清泉,带着浸润人心的暖意,“女施主在佛前站了这许久,眉间愁绪未散,可是心里藏着解不开的结,有所求?”
萧灼翎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方丈布满皱纹却温和的脸上,“我……做了一件终身都会愧疚的事情。”
方丈的目光平和却有分量,“女施主,你可知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果,也没有凭空出现的因?你此刻的愧疚,是因,亦是果。若一味沉在其中,便是拿过往的执念缚了自己的脚。”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木鱼,“万事自有其流转的道理,不如顺其自然,让该沉淀的沉淀,该释怀的释怀。”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山风裹着雪粒子打在古寺的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萧灼翎扒着走廊的木栏杆往下望,来时的石阶早已被新落的积雪盖得模糊不清。
她彻底断了下山的念头,今晚只能在这里落脚了。
萧灼翎在寺庙住下,躺在床上,她摸出手机,翻到贺烬野的对话框,“今晚不回去啦。”
方丈的话像一阵轻风吹过心湖,却没完全吹散那片阴霾。
窗外的风雪声更清晰了,夹杂着远处偶尔传来的钟磬声,她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
手机铃声突然划破寂静,萧灼翎瞥见屏幕上“贺烬野”三个字,指尖顿了顿才划开接听键。
听筒里立刻传来他带着点不耐烦的熟悉嗓音,“出差了?”这么晚都没回来。
“没出差,”萧灼翎起身走到廊下,山风卷着雪沫子吹在脸上,“我在城郊的寺庙里。”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两秒,贺烬野的语气添了几分意外,“跑那地方干嘛?”
萧灼翎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峦,自嘲地笑了笑,“就想试试……能不能少背点心里的罪。”
“说什么浑话。”贺烬野无奈。
萧灼翎攥紧了手机,突然放轻了声音问,“贺烬野,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他带着点痞气的低笑,“讨厌你,我能让你占着我家主卧,睡在我床上?”
“我跟你说真的。”萧灼翎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委屈。
“你明天回来当面说,”贺烬野的语气软了些,“山里冷,注意保暖,早点睡。”
萧灼翎吸了吸鼻子,雪粒子落在睫毛上,有点凉,“明天见。”
她先按了挂断。
萧灼翎直到翌日下午五点才驶回市区,车窗外的高楼渐次密集,将山间的清净彻底隔绝。
她还是喜欢这繁华的都市。
晚上的交流晚宴是早就定下的行程,她回澜庭国际换了一袭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披了件长款风衣,化了妆,直奔宴会厅。
推开门的瞬间,喧嚣的音乐和香水味扑面而来,她目光扫过人群,心脏却猛地一沉。
沈清宴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身侧围着几个相熟的名媛,正低声说笑,侧脸的轮廓在水晶灯下发着柔和的光。
萧灼翎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该来的,终究还是避不开。
这场以女性为主的京市时尚圈宴会,此刻成了她最想逃离的地方。
可一想到薇颂(Vésong)刚在京市打开局面,这次宴会是维系人脉的关键,她又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从她推门而入的瞬间,宴会厅里原本喧闹的谈笑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有好奇,有鄙夷,还有毫不掩饰的排斥。
直到这阵难堪的寂静将她包裹,萧灼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清宴在京市名媛圈的分量,远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
她压下心头的涩意,转身走向茶点区,刚拿起一只餐盘,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湿意,红酒顺着裙摆蜿蜒而下,狼狈不堪。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刘璐举着空了大半的红酒杯,脸上挂着假惺惺的歉意,眼底却满是挑衅。
萧灼翎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得像冰,“道歉。”
“你这人怎么这么较真?”刘璐皱起眉,语气越发敷衍,“我都说了不好意思了,难道还要我给你跪下?”
萧灼翎没再废话,随手从旁边的托盘里抄起一杯红酒,抬手就泼在了刘璐的白色礼服上,红酒渍瞬间晕开一大片。
“巧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她语气平淡,眼神里却没有半分退让。
刘璐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萧灼翎!你疯了?抢别人的男人还不够,人品竟然这么败坏!我明告诉你,就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待在京市的名媛圈里,这里容不下你!”
萧灼翎扯了扯被红酒浸湿的裙摆,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只淡淡反问,“容不下我如何?容得下又如何?”
刘璐语塞。
她愣了两秒才回过神,“你别嘴硬!宴会厅这些人是不知道你和贺总的关系,但沈姐姐在京市的面子摆在这里,只要她一句话,别说名媛圈,整个京市你都别想有立足之地!”
“你是她的一条狗?”萧灼翎的目光扫过她,凉得像淬了冰。
刘璐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朝萧灼翎的脸扇去,“让你胡说八道!”
萧灼翎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刘璐痛呼出声,“我承认,我欠沈清宴的。”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冷意,“但我欠的是她,不是你这种跳梁小丑。”
说完,她猛地松开手,刘璐踉跄着差点摔倒。
萧灼翎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喧嚣的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