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双尖锐地獠牙之下。
黑夜吞噬了第二个牺牲品。
品尝着鲜血的维克多能深刻意识到黑夜已然在他的体内复苏,渴血的怪物正在不停的在他的脑袋中叫嚣着——
它还要,它要更多更多。
但无论它怎么叫嚣,无论它怎么高喊,维克多却始终觉得只要自己想,那么他就能抬起头,从猎物这温暖的脖颈中抬起头。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欲望。
这是两世为人带给他的智慧,也是枷锁。
他早已经失去了前世时的飞扬神采,流露出的只有被磨平的圆滑。
他瞻前顾后,他思考任何的细节,躲避有可能出现的暗箭。
他信仰着耶稣,尽管祂从未给他回应,但他也将祂的话奉为真理,宽恕每一个曾经给他带来过耻辱的敌人。
因为他明白,过于在乎仇恨,那只会让自己陷于不利,影响自己的判断。
他一直有意识的将自己打造的无坚不摧,好像这样就能弥补自己受过的一切委屈。
他只要取得成就,他只要获得成功。
为了这个目标,他的灵魂早就死了。
死在了那间破旧的,四处漏风的小屋里。
死在了那个埋葬着养父,连个墓碑都没有的大坑里。
我的养父,连永被亲人铭记这种俗套的碑文都没有。
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在意。
但他很幸运,因为还有我会记得他。
那我呢?
等到我死了,又有谁会记得我,铭记我?
这不是我熟悉的世界。
我的世界里有电脑,有电视机,有手机,可乐,有温暖的床铺,有关心我的亲人。
而不是一无所有,孤苦伶仃。
我不该吃夹着木屑硬的能杀人的黑面包,我该吃白面包。
我要上去,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世人铭记。
这样的想法让我的精神一天天消瘦下去,却愈发强大,愈发坚韧。
无数个寒冬,也使得我的眼神越变越冷峻。
但当时有人告诉我,你看起来好像很危险,所以我改变了它,挂上和善地微笑,变得和蔼可亲。
我往上往上又往上,用纯粹的恶回应着世界,但却始终告诉自己——你很高尚。
告诉自己世界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人人都是在为自己打算。
我已然做出了牺牲,上帝。
我将我的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还给了你。
你也夺走了我的一切,让我知晓世间百态,让我通明人生冷暖,那么你理当给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不然为什么那些跟我同样做出牺牲的人能稳居王座?
是了,跟你讲这些也没用。
因为你根本不存在。
换而言之,我对你心存鄙视,你罪该万死!
很多年来,我亲眼见证了无数能力天赋远不如我,只凭借着家世就能轻而易举的捧起一切之人,他们年轻,我已年迈,连我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天赋、能力、努力有什么用?维克多,你还在做什么梦?
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别人做错了事,有人帮他们擦屁股。
别人搞砸了事,有人轻言安慰他们。
别人走不上去,有人帮他们扫清障碍。
你呢?你就像是只可怜的老鼠,躲在老鼠洞里,窥探着外面,等待着主人家不注意,就偷偷摸摸地钻出来,跑到餐桌上吃一点残羹剩饭。
但即使这样,你却仍旧要警惕着主人家养的猫,或者避免被主人家发现,导致他们放下粘鼠板,将你抓住或者下毒将你毒死。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上帝。
你如此不公,如此不义。
我的一切,我的所有,都是你害的。
你害的!
公正之人得不到公正,我便放弃公正。
仁慈之人得不到仁慈,我便放弃仁慈。
正义之人得不到正义,我便放弃正义。
你觉得我有错吗?
觉得有,那么你可以试着来阻止我。
血液已被吸干,干瘪的尸体被维克多随手丢在了地上。
屋内,光芒已然消失。
幽暗的环境中,唯有一双血红色地瞳孔闪烁。
他盯视着,盯视着。
看着尸体惊恐扭曲的面孔,缓缓匍匐于地面上,然后再一次露出獠牙,咬断了他的脖子。
没有鲜血溅出,头颅理所当然于身躯一分为二。
还不阻止我吗?
心中低语,抬起头的维克多又将杰斯的右手扯下,同样轻而易举,同样没有鲜血溅出,整个画面就像是一个没有声音的哑剧。
真的不阻止我吗?
将右手扔到一边,随后便是左手,维克多速度越来越快。
在黑暗的衬托下,血色的瞳孔愈发暴虐。
他将左腿卸下,又将右腿拔出。
尸体完全被肢解,只留下一个光溜溜的躯壳。
但就算如此,怪物也依然没有放过他。
你真是一个废物!
怪物心中低吼,可怜的,光溜溜的躯干被利爪一分为二。
随后,便是四块,六块,八块,十块。
它伸出手,将肢解的躯体收集起来,用非人的力量,将手与腿搭成了一个十字架,然后将十块只能称作肉块的物品放在了十字架的下方。
做完这一切,怪物盯着十字架看了许久许久。
它就这么盯着,盯着,一如之前看着那张惊恐扭曲的面孔。
猩红色的双目闪烁着,流露出暴虐,流露出厌恶,流露出杀意,流露出种种恶意。
随后,它低声笑了出来,在这幽暗的屋内显得极为阴冷。
“你,依然毫无作为。”
“你,帮助不了他人,也阻止不了我。”
“所以,从今往后,你被炒鱿鱼了。”
“人间属于我。”
说完,怪物消失了,重新变为了人。
他站在之前猎物所站的窗帘边,拉出一条缝隙,窥探着外面,眼睛盯向了黑云会的成员,刚刚饱腹的躯体仍旧渴求更多。
而他选择了顺从欲望。
他从天堂而来,向着地狱而去。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