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寒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苏志国奋力地蹬着自行车，韩秀云坐在后座，双手紧紧地抓着苏志国的棉衣，看着路边熟悉的景色，思绪飘远。
不知不觉间，她嫁入苏家已经过了小半年了，而她也从曾经的拘谨变得越发从容，无论是面对志国还是面对爸妈。
韩秀云好像彻底慢慢融入了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现在她也即将拥有和老公的小空间。
双手环抱住苏志国的腰部，韩秀云看着眼边飞逝的田间景色，感受着怀里结实可靠的老公，她此刻的心底仿佛被名为满足的东西填满……
不知不觉间到了镇上，集市上依旧热闹非凡，人群摩肩接踵，各种摊位琳琅满目。
苏志国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把自行车停好，然后拉着韩秀云的手，进入了在这个年代堪称万能的供销社。
供销社的红漆大门一推开，暖融融的气息就裹着淡淡的肥皂香和木头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气。
一位没见过的售货员穿着蓝色工装，正低头核对着账本，见有人进来，抬眼喊了声：“同志，想买点啥？”
“同志，我们瞅家具来的。”苏志国攥着韩秀云的手往前凑了两步，说话时带着点底气。
兜里揣着一大沓大团结和老爸老妈攒了小半辈子的工业券正是他的底气所在。
新的售货员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落在两人整洁的棉袄上，又扫了眼苏志国鼓鼓的胸口，才放下账本，指了指后院方向：
“家具在库房呢，就几样现成的，红松做的，得要工业券，先跟俺瞅瞅？”
“行！”苏志国利索地点了点头，拉着韩秀云跟在了售货员后面朝着后院走去。
韩秀云紧紧跟着苏志国，脚踩在供销社后院的水泥地上，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不怪她没见过世面，农村大部分的家庭一般都是请认识的木工打造几个家具凑合凑合就完事了，哪像他们现在这样专门跑到供销社买。
咣当！
库房的木门被售货员推开，一股浓郁的红松清香混着淡淡的木屑味涌了出来，让苏志国皱了皱鼻头。
里面光线不算亮，靠着两扇小窗透进的天光，能看清靠墙摆着的四五件家具，都是实打实的实木料，边角打磨得光滑圆润，没一点毛刺。
“你们瞅瞅，就这几样，都是公社家具厂刚送来的，用料扎实。”售货员拍了拍身边一个半人高的柜子，
“这高低柜，上面能挂衣裳、放被褥，下面三个抽屉，零碎东西都能塞进去，十五块钱加五张工业券。”
苏志国上前按了按柜面，硬邦邦的透着实在，转头问韩秀云：“媳妇，你摸摸，手感咋样？”
韩秀云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划过细腻的木纹，平滑的触感让她心里一喜，忍不住点点头：“挺光滑的，不硌手。”
可转念一想价格，又悄悄拽了拽苏志国的袖子，小声说道：“是不是贵了点？”
“一分钱一分货，红松的料，能用一辈子。”苏志国笑着安抚她，又看向售货员，“再瞅瞅床呗，俺们要双人的。”
售货员领着他们走到旁边的木床前，床架做得厚实，床头还简单雕了两道柳叶纹，看着就稳当。
“这床铺板是整根松木拼的，冬天睡不凉，二十块钱加八张工业券。”
他弯腰敲了敲铺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你听这声儿，绝对没偷工减料啊！”
韩秀云看着床的尺寸，心里盘算着刚好能放进新房的卧房，可一想到还要花工业券，又有些犹豫：“志国，要不……柜子和床选一样先买？剩下的以后再攒券？”
“那可不行。” 苏志国摇摇头，眼神挺坚定，“新房哪能缺床少柜？再说这券就是留着办正事的。”
他转头冲售货员道：“这柜和床俺们定下了，还有待客的桌子不？”
“有，八仙桌配四把椅子，十二块钱加三张工业券。”售货员指着墙角的一套桌椅，“榫卯结构的，不用钉子，比用钉子钉的结实多了。”
韩秀云一听又要花钱和券，急得轻轻拉了拉苏志国的胳膊：“家里老房子有旧桌子，先凑合用呗，别花这冤枉钱。”
“新房得配新家伙。”苏志国不容置喙，“以后大柱哥、虎子哥他们来喝酒，总不能让大伙蹲炕沿上吃饭。”
他转头对售货员说：“桌椅俺们也要了，麻烦你给开个票，能不能帮忙送回白云村？不远，七八里地。”
售货员见他们爽快，脸上的笑容更热络了：“中！俺叫两个伙计赶牛车送，保证给你送得妥妥的，不磕着碰着。”
苏志国跟着售货员回到前堂开票，韩秀云就站在旁边，眼睛忍不住往货架上瞟。
当看到柜台里摆着的印着“牡丹”图案的搪瓷缸时，她的脚步顿了顿。
那缸子真好看，要是摆在家里，肯定亮眼。可一想到刚花出去的钱和工业券，她又悄悄移开了目光。
今天花的钱和用的券已经够多了，不能太超预算了。
“同志，总共四十六块钱，十六张工业券。”售货员“唰唰”地写完票，撕下来递给苏志国。
苏志国小心翼翼地打开贴身的布包，先数出一沓“大团结”，又一张张捻出工业券，数了两遍才递过去。
那工业券边角都磨得发毛，是老两口省吃俭用攒下的念想，苏志国递出去的时候，手指都带着点郑重。
不过他没有犹豫，这些都是老两口给他们小两口子以后幸福生活的添码。
“票你收好，牛车大概半个钟头后出发，你们要是不急，不如在镇上逛逛？”
售货员把票和找零的钱递回来，指了指门口，自来熟地介绍道：“今儿集上有卖冻梨的，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甜得很。”
苏志国捏着票，转头冲韩秀云笑道：“走，媳妇，咱去买斤冻梨，再给咱爸妈捎点糖块。”
不等韩秀云推辞，他就拉着她出了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