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铜蛊铃在掌心发出哀鸣般的震颤。铁臂拄着骨蛊法杖半跪在地，右腿的伤口深可见骨，黑血顺着裤管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刚才为了挡下蛊兽的尾扫，他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吼——”
蛊兽的咆哮震得崖壁落石簌簌，它那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头颅猛地低下，鼻腔中喷出的热气带着浓烈的腥臭味，几乎要将人熏晕。这头“玄甲兽”是山谷深处的守护蛊，身躯如水牛般庞大，背脊上生着三排锋利的骨刺，最骇人的是它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此刻正泛着嗜血的红光，死死锁定着贺砚。
“拼了！”贺砚嘶吼一声，左臂的伤口被动作牵扯，疼得他眼前发黑，却依旧将蛊铃举过头顶。铃音穿透空气，引来周围隐藏的数百只“银线蛊”，这些细如发丝的蛊虫在空中织成一张密网，朝着玄甲兽的眼睛罩去。
铁臂趁机将骨蛊法杖顿在地上，杖头的骷髅头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玄甲兽的前爪上，瞬间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那是用百种毒蛊尸骸炼制的“化骨散”，寻常蛊虫沾之即死。
然而玄甲兽只是晃了晃爪子，鳞片间的粉末便被震落，它猛地扬起前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拍下。贺砚侧身翻滚，堪堪避开这一击，爪风却扫过他的肩头，将粗布衣衫撕开一道大口子，五道血痕瞬间凸起，火辣辣地疼。
“贺砚！左肋！”铁臂的吼声带着急喘。
贺砚瞳孔骤缩，只见玄甲兽的尾巴如钢鞭般甩来，尾尖的骨刺闪着幽蓝的光。他下意识蜷缩身体，骨刺擦着后背划过，带起一串血珠，腥臭的风灌入伤口，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些鳞片太硬了！”铁臂的声音带着绝望。他刚才射出的骨针撞在玄甲兽的背脊上，竟被弹得粉碎，只留下几个浅浅的白印。这头蛊兽显然比他们遇到的任何毒物都要强悍，鳞片堪比精铁，寻常蛊术根本无法穿透。
贺砚翻滚到一块巨石后，急促地喘息着，视线扫过玄甲兽的腹部——那里的鳞片相对稀疏，隐隐能看到淡粉色的皮肉。他突然想起石碑上的记载：玄甲兽虽刀枪不入，腹部却藏着“逆鳞”，是其力量之源，也是致命弱点。
“铁臂！打它肚子！”贺砚大喊着，再次驱使银线蛊。这一次，他没有攻击玄甲兽的眼睛，而是让蛊虫们顺着对方的四肢爬行，试图钻进鳞片的缝隙。
玄甲兽察觉到瘙痒，暴躁地原地打转，前爪不断抓挠自己的身体，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铁臂抓住这个间隙，将骨蛊法杖的力量凝聚到极致，杖头射出三道锋利的骨矛，如箭矢般直取玄甲兽的腹部。
“铛！铛！”两道骨矛被鳞片弹开，第三道却侥幸从鳞片缝隙中刺入半寸。玄甲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猛地转身，巨尾带着雷霆之势扫向铁臂。
“小心！”贺砚想也没想，扑过去将铁臂撞开。巨尾擦着他的后背扫过，重重砸在巨石上，石屑飞溅中，贺砚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贺砚！”铁臂挣扎着爬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贺砚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骨头碴刺破皮肤，看得人触目惊心。
玄甲兽被彻底激怒了，它低下头，鼻孔中喷出的热气越来越烫，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显然在积蓄力量。贺砚看着它微微隆起的腹部，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来了——这是喷吐毒液的征兆。
“快躲！”贺砚推开铁臂，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脚步踉跄。玄甲兽猛地张开嘴，一股墨绿色的毒液如喷泉般射出，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发黑，石头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贺砚往旁边一扑，毒液擦着他的小腿飞过，裤管瞬间被腐蚀出大洞，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他低头一看，小腿上的皮肉已经发黑起泡，显然中了剧毒。
“该死！”铁臂目眦欲裂，他强撑着站起身，将骨蛊法杖横在胸前，开始吟诵古老的咒文。杖身上的刻痕亮起红光，周围的死气如潮水般向他汇聚——这是苗疆禁术“燃血咒”，以自身精血为引，换取瞬间的强大力量，代价是折损十年寿元。
“别用禁术！”贺砚嘶吼着想去阻止，却被铁臂一把推开。
“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铁臂的眼睛变得赤红，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如一条条蠕动的血虫，“你得活着去找天道蛊，救苗疆！”
红光从铁臂体内爆发，骨蛊法杖顶端射出一道丈长的黑色光柱，精准地击中玄甲兽的腹部。这一次，光柱穿透了鳞片，玄甲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腹部炸开一道血口，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但铁臂也到了极限，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崖壁上，软软地滑落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铁臂！”贺砚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拖着中毒的小腿爬过去，将手指探向铁臂的鼻息——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人还活着！
玄甲兽捂着腹部的伤口，眼中的红光变得更加疯狂。它嘶吼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让地面剧烈震颤，显然要将眼前的人类碎尸万段。
贺砚将铁臂护在身后，左手死死按住不断流血的后背，右手颤抖着摸向怀中——那里藏着从石碑处获得的令牌，是初代大祭司的遗物。此刻令牌被他的鲜血浸透，表面的符文正隐隐发光。
“难道真的要用那招……”贺砚咬着牙，脑海中闪过灵婆婆的叮嘱，“令牌之力不可轻用，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玄甲兽已经扑到近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贺砚眼中闪过决绝，他将全身剩余的蛊力全部注入令牌，同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牌面上。
“以我精血为引，唤初代之力！”
令牌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一道虚影从牌中浮现——那是个身着兽皮、面容古老的祭司，手中握着一柄骨杖，与玄甲兽遥遥相对。虚影只是抬手一指，玄甲兽便如遭雷击，庞大的身躯竟开始寸寸龟裂，鳞片剥落，发出痛苦的哀嚎。
贺砚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被令牌飞速抽走，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盯着玄甲兽——他要亲眼看着这头凶兽死去。
玄甲兽的哀嚎越来越弱，最终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渐渐化作点点绿光，消散在空气中。只有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它曾经的强悍。
令牌的金光散去，祭司虚影也随之消失。贺砚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昏迷前，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了其他蛊兽的咆哮——玄甲兽的死亡，显然惊动了山谷更深处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贺砚在一阵剧痛中醒来。铁臂正用牙齿撕扯自己的衣襟，试图为他包扎后背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倔强地抿着唇。
“醒了？”铁臂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别乱动，你的后背伤得厉害。”
贺砚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心中一暖，又一痛：“傻小子，谁让你用禁术的……”
“不然你我都得交代在这儿。”铁臂咧嘴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不过那令牌真厉害，居然能吓跑玄甲兽。”
贺砚抬头望向山谷深处，那里的雾气似乎更浓了，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咆哮声，显然有更多的蛊兽被吸引过来。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铁臂按住：“别动，我去看看有没有疗伤的草药。”
铁臂拄着法杖，一瘸一拐地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贺砚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渐渐冷却的令牌，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们虽然暂时击退了玄甲兽，却可能引来了更可怕的敌人。
夜幕悄然降临，山谷中响起各种诡异的叫声。贺砚紧紧握着青铜蛊铃，铁臂则将采来的草药嚼烂，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伤口上。两人靠在巨石后，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知道下一场战斗，或许很快就要开始。而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