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口铁锅，锅底还烧着炭火。
神风眼皮动了动，没睁开，但意识已经像泡在温水里的茶叶，慢慢浮了起来。他记得最后的画面——紫核炸裂，雷暴贯穿巨兽胸口，自己吼出那句“为了家人”，然后眼前一黑，啥都不知道了。
现在呢？脸有点疼，应该是被碎片划的。身上盖着东西，粗布料子，有点扎脖子，但暖和。底下垫的不是石头也不是土，软乎乎的，闻着有股晒过太阳的草香。
他试着动手指，指尖蹭到碗沿。
“别急着坐。”旁边传来声音，轻得像风吹纸片，“你要是现在蹦起来，我可不负责把你再捡回去。”
神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费劲地把头偏过去，看见八重神子正歪在草垫上，狐耳耷拉着，脸色白得能当宣纸，可眼睛亮得吓人。她冲他眨了眨眼，抬手轻轻一推，那碗水就滑到他嘴边。
“喝点，润润嗓子。”她说，“不然待会儿说话都破音，多丢人。”
神风用发抖的手接过碗，一口气喝了小半，喉咙里火辣辣的，像是生吞了一串辣椒。
“你们……”他哑着嗓子，“都没事？”
“命还在。”左边墙角响起另一个声音，九条裟罗靠坐在那儿，左腿缠着布条，血迹已经渗出来一圈，手里那把刀还死死攥着，指节发青，“就是腿不太听使唤，估计得拄几天拐。”
神风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悬崖边上被人拽了回来。
“我还以为……”他说不下去。
“你以为咱仨得埋一块儿？”八重神子笑出声，“那谁给你还团子啊？三天的量，少一口都不行。”
“你还记着这个？”神风也笑了，眼角有点发热。
“当然。”她眯眼，“我可是连菜单都想好了——红豆团子、抹茶团子、芝麻团子，还得加一份特制酱汁烤鱼。”
九条裟罗哼了一声：“等你能下地再说吧，别到时候团子没吃上，先把自己饿出毛病。”
三人就这么躺着，谁也没动，话也不多，可空气里那种紧绷的东西没了。之前是生死一线，现在是活下来了，还能互相损几句，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过了会儿，神风想起什么：“是谁把我们带出来的？我记得……最后有人背我走了。”
“不知道。”八重神子摇头，“我醒的时候就在这一间屋了。门窗关得好好的，外面安静得很，不像在稻妻城附近。”
“也不像荒泷派的地盘。”九条裟罗补充，“太干净了，连老鼠屎都没有。”
正说着，门帘被人掀开。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穿一身旧武士服，左臂袖子空荡荡地挽在肩上，脸上有道疤从眉骨斜到下巴，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稳得很。
他看见三人都醒了，点了下头：“能说话，说明命根子保住了。”
“你是谁？”九条裟罗立刻警觉，手往刀柄上一按，虽然动作慢得像老牛拉车。
“宗介。”那人站定，双手垂在身侧，“这片山里的‘闲人’头头。”
“闲人？”神风重复。
“不当差，不领饷，不归幕府管，也不拜神社。”宗介语气平得像念账本，“我们只干一件事——盯着那些不该冒头的东西。”
“深渊？”神风问。
“对。”宗介点头，“你们在洞里打的那个玩意儿，我们叫它‘噬灵者’。吃能量，吸情绪，专挑乱战的时候冒出来捡便宜。”
“你们一直知道？”九条裟罗皱眉。
“知道十几年了。”宗介说，“但它背后的人更难缠。我们不敢报，一报，线索就断；一查，人就失踪。影守营那批兄弟，最早就是我们发现不对劲的。”
神风心头一震：“你们见过他们？”
“见过最后一面。”宗介眼神沉了下去，“他们在鬼哭谷北口留下标记，是我们‘闲人’之间的暗号——‘有陷，勿近’。可第二天人就没了，装备散了一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拖走的。”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
神风低头看着自己右臂，紫纹还在，颜色淡了些，但皮肤底下那股蠕动感没消失。
“所以你们救我们……是因为觉得我们也是冲着深渊来的？”他问。
“不止。”宗介看着他，“你们敢正面刚噬灵者，还把它核心给震碎了。这十年，全稻妻没人做到。我们救你们，是因为你们干了我们想干又不敢干的事。”
九条裟罗沉默片刻，终于松开了握刀的手。
“你们有多少人？”她问。
“三十不到。”宗介答，“藏在山里，轮流换岗，盯三处裂隙。你们炸掉的那一个，是最近最活跃的。”
“你们有计划？”神风接话。
“有。”宗介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图，铺在地上。上面画着三条线，分别指向鸣神大社后山、海只岛边缘、还有离岛旧码头。
“三处裂隙，同步开启，能量源来自同一个地方——‘永寂之渊’。”他说，“我们怀疑，有人在用影守营的兵做‘活祭品’，把他们的战斗意志转化成深渊养料。”
“将军不知情？”九条裟罗声音冷了。
“她若知情，早就清场了。”宗介冷笑，“问题是，调令是从她名下发的，印鉴是真的，权限够高。没人敢拦，也没人能查。”
神风盯着地图，脑子里系统界面一闪而过，任务栏弹出新提示：
【可招募伙伴：宗介】
【羁绊类型：隐士·守护者】
【能力倾向：战术侦查、反渗透作战、民间情报网】
【绑定条件：共同制定一次作战计划】
他抬头：“我们想跟你们合作。”
九条裟罗没反对。
八重神子笑了笑：“反正团子还没吃上，总不能半路撂挑子。”
宗介看了他们一圈，忽然咧嘴：“行。不过有个规矩——进了我们这门，就得守我们的法。不许上报，不许单独行动，出了事，自己担着。”
“没问题。”神风伸出手。
宗介顿了顿，也伸出手，两只手在空中碰了下。
“今晚休整。”宗介收起地图，“明早我带你们去看第二个裂隙的监控点。顺便……”他看向神风，“你胳膊上的东西，我们或许有办法压一压。”
“真的？”八重神子立刻抬头。
“不一定治得了，但能让它老实点。”宗介说，“我们有个老药师，专克这种‘脏东西’。”
神风低头看右臂，紫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就……麻烦了。”他说。
宗介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手搭上门帘时停下：“对了，你们喊的那句‘为了家人’……我们在外面听见了。”
他没回头，声音低了些：“很多年没人这么说了。听着……挺暖和的。”
门帘落下，屋里又安静了。
八重神子转头看神风，忽然伸手戳了下他脑门：“听见没？你一句口号，把人家感动得差点落泪。”
“我那是情急之下……”神风辩解。
“哎哟，害羞啦？”她坏笑，“要不要我现在就宣布你是我们家的话事人？以后团子你请，药膏你买，出任务你垫钱？”
“你当我开杂货铺呢？”神风翻白眼。
九条裟罗看着两人斗嘴，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
她低头，慢慢把刀收回鞘里。
火塘里的柴噼啪响了一声，火星跳起来，落在她的护腕上，烫了个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