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爱岗敬业周”进入第四天，日头高照，万里无云，是个顶好的天气。镖局里人来人往，趟子手们精神抖擞地扛着货物进出，杂役们手脚麻利地打扫整理，算盘声、点货声、互相打气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所有委托都像长了翅膀一样，准时甚至提前飞到了客户手中，完成率那条线稳稳地钉在100%，看得曹小元心里本该乐开了花。
可偏偏，他乐不出来。
曹小元像一只屁股着了火的猴子，在大堂里坐立难安。喝口茶，觉得烫嘴；看眼账本，觉得数字在跳舞；就连窗外那叽叽喳喳的麻雀，在他听来都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噌”地站起来，开始背着手，以大堂中央为圆心，进行无休止的圆周运动。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
“不对，不对，这肯定不对…”
“太顺了！顺得令人发指！”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倒风联盟那帮孙子，前几天还搞栽赃陷害，这几天就集体皈依我佛，立地成佛了？骗鬼呢！”
“他们肯定在憋大招！一定有个天大的阴谋！指不定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等着阴我们呢！”
他越转越快，越念叨越觉得自己推理得天衣无缝，仿佛已经看到了倒风联盟李镖头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正在阴暗的角落里发出“桀桀”的怪笑。
刘飞宇从一堆厚厚的账册和路线图中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象征着“精明”与“算计”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他看着眼前这只躁动不安的“人形陀螺”，语气平淡无波地开口：
“老板，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导致被迫害妄想症晚期发作了？”
他拿起一份刚刚签收的、表示客户极度满意的回执单，轻轻晃了晃，“顺利不好吗？完成率100%不好吗？还是说，你比较怀念之前咸鱼掉下山崖，或者被官差堵着门查赃物的那种‘刺激’？”
“你懂什么！”曹小元猛地停下脚步，差点因为惯性把自己甩出去。他扶着桌子，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愤，“飞宇兄！你这纯粹是商业思维！不懂我们江湖人的直觉！这叫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叫猪养肥了再杀！这叫…这叫…（他卡壳了，努力搜刮词藻）这叫回光返照！对！就是我们镖局回光返照，马上要大难临头了！”
他这番危言耸听，引得大堂里其他正在忙碌的员工也纷纷侧目。
喵喵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柜台，闻言眼睛一亮，目光在焦躁的曹小元和淡定的刘飞宇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带着腐女特有光辉的微笑，低声对旁边整理镖旗的另一个小姑娘说：“瞧见没？暴躁炸毛受与冷静腹黑攻…经典的办公室张力啊！这素材，够我写三天三夜！”
那小姑娘脸红红地点头，偷偷瞄了一眼。
沐沐则坐在窗边，占据了阳光最好的位置，面前的小碟子里堆了一座小山高的瓜子壳。她正百无聊赖地一颗接一颗地嗑着，瓜子皮以极其精准的弧度飞进三尺外的废纸篓里，堪称绝活。看着曹小元像拉磨的驴一样转圈，还嚷嚷着“阴谋”、“大难临头”，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喂，曹小元。”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却又清脆悦耳，“你别转了，转得我眼晕。本来就没什么脑子，再转就更傻了。”
她说着，把自己手边那碗还没动过的、冰镇过的绿豆汤往前推了推，“喏，喝点绿豆汤，降降你那莫须有的虚火。安心赚你的钱不好吗？天塌下来…”
她顿了顿，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身下坐着的坚硬梨木长凳，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也有高个子顶着。再说了，真塌了，我一巴掌给它扇回去。”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午饭吃面条”。
曹小元看着那碗绿豆汤，又看了看沐沐那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淡定模样，内心oS如同弹幕般疯狂刷过：【你当然不怕！你可是价值一万两还能一巴掌把桌子拍出印子的怪物！可我怕啊！我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啊！还有，你说谁没脑子呢？！】
虽然内心吐槽，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过去，端起那碗绿豆汤。没办法，这位新晋的镖头，武力值就是话语权。他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冰凉的汤汁带着淡淡的甜意，确实稍微压下了心头的焦躁和喉咙的干渴。
然而，那碗绿豆汤仿佛只是杯水车薪，刚放下碗，那种“要出事”的强烈预感，就像附骨之疽般再次缠绕上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让人心悸。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不顾沐沐的鄙视，继续阐述他的“阴谋论2.0加强版”时——
“砰！”
镖局大门被人猛地撞开，负责在外打探消息、兼任八卦收集员的趟子手山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曹…曹头儿！不好了！不好了！出…出…出大事了！！”
这一嗓子，如同晴天霹雳，把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曹小元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嗡”地一声就断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山茶的肩膀，声音都变了调：“看！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倒风联盟打上门了？！还是天星帮和铁掌门终于忍不住火并了？！快说！”
山茶被他晃得眼冒金星，猛摇头，舌头依然打结：“不…不是！不…不是他们！是…是欧阳县尉！欧阳县尉他…他昨天夜里，在衙门后堂…上…上吊自尽了！！”
“什么？！！”
整个镖局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算盘声停了，点货声停了，窃窃私语声停了，连沐沐嗑瓜子的动作都定格在了半空。
欧阳县尉？那个虽然有点官场习气，但总体还算公正，颇受青阳县普通百姓爱戴，之前还成功调停了铁掌门和天星帮那场差点失控的大规模火拼的欧阳县尉？自尽了？
“消息准确吗？！”刘飞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虽然平时毒舌压榨老板，但大事上从不含糊。
“千…千真万确！”山茶终于喘过一口气，拍着胸脯保证，“衙门…衙门天刚亮就贴出告示了！说是…说是欧阳大人收受巨额贿赂，私自…私自掉包了秋后问斩的死囚，事情败露，自知罪孽深重，畏罪…畏罪自杀！”
“放他娘的七十二拐弯螺旋屁！”
曹小元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旁边一个刚送完货回来、满头大汗的老趟子手就先炸了，他一把将汗巾摔在桌上，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欧阳大人会贪污？还会掉包死囚？扯他娘的淡！谁不知道欧阳大人最是清廉！去年俺家邻居被城外王家庄的恶霸欺负，打断了一条腿，告官无门，还是欧阳大人微服私访查清了案子，把那个恶霸给法办了！他要是贪官，俺…俺把名字倒过来写！再吞三斤芥末！”
“就是！胡说八道！”另一个正在擦拭兵器的杂役也红着眼睛吼道，“俺娘去年冬天病得快不行了，是欧阳大人听说了，私人掏腰包请了孙神医…哦，现在是孙神医的徒弟来看诊，才救回一条命！他这样的好官，会贪赃枉法？俺不信！”
“俺也不信！”
“肯定是被人害了！”
“对！欧阳大人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镖局里顿时像炸开了锅，群情激愤。几乎没有人相信欧阳县尉是自杀的，更不相信他会贪污。他在青阳县底层百姓和中立江湖人士中的口碑，是实打实干出来的。
曹小元听着众人的议论，最初的震惊过后，大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各种线索和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碰撞。
【欧阳县尉自杀？还是因为贪污掉包死囚？这比听说沐沐其实是王母娘娘下凡还离谱！简直是对我智商的侮辱！等等…欧阳县尉…欧阳县尉…】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看向刘飞宇：“飞宇！你还记得吗？大概一个月前，铁掌门和天星帮因为城南码头的归属，差点又打起来，规模比以往都大，两边加起来聚集了快三百号人！”
刘飞宇立刻点头，记忆力超群的他精准复述：“记得。当时情况危急，眼看就要血流成河。是欧阳县尉得到消息后，亲自带着衙役赶了过去，谁的面子都不给，强行把两边领头的人都呵斥了回去，并且暂时封了码头，勒令他们谈判解决。他当时态度非常强硬，甚至扬言谁敢先动手，就先抓谁下大牢。最后双方都忌惮他朝廷命官的身份，才勉强罢手。”
“没错！”曹小元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关键线索的激动，“还有更早之前，孙神医遇刺那次！”他转向沐沐和贝尔格里斯，他们也是亲历者，“那几个‘七月十四’的杀手，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杀孙神医灭口，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掩盖他们使用的那种特殊毒药！我当时就怀疑，他们是不是想用那种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的毒药，去杀某个更重要的人物，怕被医术高明的孙神医看出端倪，所以才要抢先一步干掉孙神医！”
刘飞宇的思维紧紧跟上，他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可能原本就是欧阳县尉？因为欧阳县尉是朝廷命官，身份特殊，护卫相对严密，或者那种毒药对官身之人效果不佳，又或者…欧阳县尉本身对毒药有一定的辨识能力？导致下毒计划失败后，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伪造成自杀现场，并且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贪污罪名，来掩盖真正的谋杀？！”
“宾果！呃…不对，是正是如此！”曹小元激动地又一拍大腿（感觉大腿都快被他拍肿了），“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说得通！欧阳县尉一死，青阳县武林就失去了一个有能力、有威望的官方调停人！铁掌门和天星帮之间那点本来就脆弱的平衡，恐怕…”
他话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听懂的人，后背都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曹小元的推测是真的，那意味着“七月十四”这个神秘而恐怖的杀手组织，不仅重现江湖，而且他们的触角，已经胆大包天地伸向了官府！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杀几个江湖人那么简单，而是要彻底搅乱整个青阳县的秩序，让这里陷入混乱！欧阳县尉的死，就像一枚被精心投下的炸弹，或者说，像一个血腥的信号，宣告着一个更大的、更黑暗的阴谋，正式拉开了序幕！
“铁掌门和天星帮…没了欧阳大人从中斡旋和压制…”山茶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恐惧，“他们之前积攒的那些仇怨…怕是要彻底爆发了啊！青阳…青阳怕是要乱套了！”
曹小元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失去了最后一道枷锁的两大帮派，如同脱缰的疯狗，在青阳县的大街上疯狂撕咬，火光冲天，血流成河…而他的大炎风云快递镖局，在这片混乱中，又如何能独善其身？送货？到时候怕是出门都难！
【娘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爱岗敬业周’没那么简单！】曹小元内心发出一声哀嚎，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哪是什么爱岗敬业周，这分明是‘青阳大乱斗’开幕周！是‘灾难连环撞’启动周！欧阳县尉…这只是一个开始啊！】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天空，依旧湛蓝，阳光，依旧明媚。可在他眼里，却仿佛有厚重粘稠的、带着血腥味的乌云，正从四面八方，朝着青阳县，朝着他这间刚刚有点起色的大炎风云快递镖局，层层叠叠地压顶而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第一百六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