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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管廊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列车轰鸣,以及维修灯断断续续的昏黄光晕,才能短暂地撕裂这片死寂。林晓玥的灵体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微微摇曳。模板稳定性【10.2%】的警告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意识核心。每一次试图凝聚形体,都会引来灵子结构不堪重负的撕裂感。净化石散发出的温润白光,成了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的慰藉,它缓慢而坚定地抚平着灵体上最细微的裂痕,但相对于近乎崩溃的整体,这修复杯水车薪。

陈薇的寻呼机屏幕是另一片微光,那行简短的文字是她此刻唯一的航标。【7-█-█-β (货运站旧仓库)】。坐标并不完整,显然陈薇也有所保留,或者信号受到了严重干扰。“小心‘心锈’”——这个从蜂巢中枢日志中掠出的名词,此刻带着不祥的预兆,与地铁邪修、生魂囚禁的线索缠绕在一起。

她不能停留在这里。那个银灰色的清理者,空间被强行“钉”住的恐怖感觉,依旧如冰锥般刺穿着她的记忆。对方绝不会因为她侥幸逃脱而放弃。蜂巢中枢的入侵,足以让她成为“清理者”名单上最高优先级的目标。

休息了片刻,强行压榨着镜碎片残余的力量,她再次将灵体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比之前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她沿着管廊,朝着列车声传来的方向“飘”去。灵视在能量匮乏下大幅减弱,只能勉强感知到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能量流动——大多是地下管线中沉闷驳杂的残余能量,如同城市废弃的血管中凝固的血液。

走了不知多久,管廊一侧出现了一个锈蚀严重的铁梯,向上延伸,没入一个被厚重铁板盖住的出口。铁板边缘有微弱的新鲜空气渗入,带着地面世界的尘埃和污染气息,但对此时的林晓玥而言,却如同甘泉。上面,应该就是那个废弃货运站的范围。

她没有贸然穿透铁板。镜碎片的力量让她对空间结构异常敏感,她能感觉到,铁板之上笼罩着一层稀薄但极具粘性的能量场——并非“清理者”那种秩序井然的监控力场,而是一种……带着腐朽、贪婪意味的陷阱。能量如同无数细小的、生锈的钩子,悬浮在空气中,等待着猎物主动触碰。

是“心锈”?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铁梯向上,灵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最大限度收敛气息。在铁板与廊壁的缝隙处,她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灵觉探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破败的仓库内部。高高的穹顶布满了破洞,惨淡的月光和城市的光污染混合着投射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仓库内部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和锈蚀的机械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而在仓库中央,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景象让她灵魂震颤。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十几个半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暗红色“茧”!这些茧由一种粘稠的、仿佛混合了铁锈和凝固血液的物质构成,表面不时有污浊的光芒流过。每一个茧内部,都禁锢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生魂!他们的面容扭曲,充满了痛苦和麻木,微弱的求生意志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在暗红色的禁锢中挣扎。

而在这些“茧”的周围,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复杂的法阵,线条并非能量构成,而是由真正的、湿漉漉的、仿佛刚刚剥离的锈迹铺就!法阵中央,盘坐着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男人,他低着头,双手不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文,那些暗红色的“茧”微微脉动,一丝丝精纯的生命能量被强行抽取出来,汇入法阵,然后如同受到引导般,流向仓库更深处的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更加庞大的、几乎与仓库穹顶齐平的阴影!那东西似乎是由无数废弃金属、腐烂的有机物以及一种活性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锈迹共同构成的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表面不断鼓起、塌陷,如同一个缓慢呼吸的、巨大的锈蚀心脏。那些被抽取的生魂能量,正是汇入了这个“巨大心脏”之中!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金属腐烂和灵魂霉变的腥甜气息,即使隔着灵体状态,也清晰地传递过来。

“心锈”……原来这就是“心锈”!并非某种物品,而是一种活性的、以生魂和金属锈蚀为食的污染造物!那个地铁邪修,是在“喂养”它!

强烈的憎恶与危机感同时升起。这些生魂,和她当初在忘川酒吧外遇到的残魂不同,他们是完整的、被强行从活人体内剥离出来的!他们的痛苦和绝望,成了滋养这怪物的养料。而那个庞大的“心锈”聚合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虽然混乱、污浊,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成长性和侵蚀性。它似乎在积累力量,准备进行某种……蜕变或召唤。

必须阻止他!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是因为这股力量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和变数。而且,这些生魂的能量,或许……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地府的“模板”系统将她视为电池和工具,汲取着她收集的“介质”。那她为何不能……反过来“汲取”这些无主的、被污染的能量?用镜碎片的力量,或许可以尝试“过滤”、“转化”?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寒意。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此刻,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模板稳定性岌岌可危,面对可能随时追来的清理者和眼前这个邪修,她没有时间慢慢恢复。

就在这时,那盘坐的邪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阴鸷的脸,双眼布满血丝,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警惕。他并非看向林晓玥的方向,而是望向了仓库另一个入口。

“谁?!”他厉声喝道,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

仓库另一侧,堆积如山的集装箱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正是陈薇!

她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工装,戴着鸭舌帽,但手里握着的不是盖格计数器,而是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电弧的短棍——显然是某种特制的能量武器。

“王工,”陈薇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出情绪,“或者该叫你‘锈蚀者’?三号线维修班组的失踪案,第七人民医院植物人激增事件……都是你的手笔吧?停下这一切,交出‘核心锈种’,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那被称为王工的邪修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嘲笑:“陈调查员?呵,没想到你还没死心。项目组都解散了,你还咬着不放?就凭你,和一个……藏头露尾的‘东西’?”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晓玥藏身的出口方向,显然,他之前察觉的异样并非陈薇,而是林晓玥泄露的极其微弱的气息!

被发现了!林晓玥心中一紧。

陈薇显然也意识到了还有第三方存在,但她神色不变,反而顺势说道:“看来,你的‘客人’不止我一个。王工,你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同时应对两个敌人吗?”

王工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他主要的精力必须放在维持法阵和喂养“心锈”上,同时对付陈薇和一个未知的灵体,确实风险极大。

“敌人?”王工嗤笑一声,“陈调查员,你还是那么天真。你以为地府,或者你曾经效力的‘相关部门’,就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掩盖真相,把我们都当成棋子、耗材!而我,是在追寻真正的力量!超越生死,触摸‘门’之奥秘的力量!这‘心锈’,就是另一个变数!”

他张开双臂,指向那巨大的、蠕动的锈蚀聚合体,脸上充满了癫狂的崇拜:“看到了吗?它是活的!它在成长!它才是这个城市,这个腐朽世界真正的未来!只要再有一点时间,再多一些‘养料’……它就能彻底苏醒,撕开那些伪君子的面具!”

“疯子。”陈薇冷冷道,不再废话,手中的幽蓝电棍猛地亮起,整个人如同猎豹般冲向王工!

王工反应极快,双手法诀一变,地面上那锈迹法阵顿时亮起污浊的红光!几条由锈蚀物构成的、如同触手般的东西从法阵中猛地窜出,带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缠向陈薇!

陈薇的身手出乎意料地矫健,她灵活地闪避着锈蚀触手的扑击,手中的电棍每一次挥出,都能在触手上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暂时阻断其行动。但她显然无法完全突破法阵的防御,更别提靠近中央的王工和那个巨大的“心锈”了。

战斗瞬间爆发!

就是现在!

林晓玥知道不能再等!无论陈薇是真心合作还是另有打算,此刻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这个邪修和他喂养的“心锈”!

她不再隐藏,灵体从出口缝隙中骤然冲出,如同一道淡薄的灰色闪电,目标直指法阵中央那些禁锢着生魂的暗红色“茧”!

“果然还有一只老鼠!”王工怒吼一声,分心二用,另一只手朝着林晓玥的方向猛地一抓!

仓库地面上散落的锈蚀碎屑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瞬间凝聚成数把锈迹斑斑的短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林晓玥!这些短矛并非纯粹物理攻击,上面附带着强烈的灵魂锈蚀效果,一旦被击中,灵体将如同金属般快速腐朽、崩解!

林晓玥灵体在空中急速变向,镜碎片的力量被她运用到极致,在间不容发之际扭曲了短矛的轨迹,让它们擦着灵体边缘掠过。但那锈蚀的气息依旧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模板稳定性又轻微波动了一下。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最近的一个“茧”。灵体触须探出,接触那暗红色的、粘稠的禁锢物质。

冰冷!麻木!还有无数痛苦灵魂的哀嚎!

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她强忍着不适,催动镜碎片!

碎片深处的混沌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目标并非加密数据,而是这污浊的灵魂能量与锈蚀物质的混合体!

“嗡——”

镜碎片仿佛一个贪婪的漩涡,开始强行抽取“茧”中的能量!暗红色的物质剧烈波动起来,被禁锢的生魂发出无声的尖啸!但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也顺着灵体触须,疯狂涌入林晓玥体内!

痛苦!撕裂!污染!

这能量远不如“白”介质纯净温和,充满了绝望、怨恨、以及那种奇特的金属锈蚀特性!它们疯狂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灵体结构,模板稳定性开始急速下跌!【9.8%】!【9.5%】!【9.1%】!

“你在干什么?!”王工又惊又怒,他感觉到法阵的能量供应正在被强行掠夺!“你竟敢窃取‘圣躯’的养料!”

他放弃了对陈薇的部分压制,更多的锈蚀触手和短矛朝着林晓玥铺天盖地般涌来!

陈薇压力一轻,立刻抓住机会,幽蓝电棍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猛地砸向一条粗大的锈蚀触手,将其暂时瘫痪,同时朝着林晓玥大喊:“小心!能量属性冲突!你会先崩溃的!”

林晓玥何尝不知!但她没有退路!镜碎片在疯狂运转,试图解析、过滤这股污浊的能量流。净化石的白光也加入到对抗中,努力净化着那些最致命的锈蚀特性。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毒液中觅食。

模板稳定性:【8.7%】!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污浊能量彻底吞噬、同化的瞬间,镜碎片的混沌光芒似乎终于捕捉到了这股能量的某种“频率”!又或者,是净化石的白光与涌入的能量产生了某种奇异的中和反应!

一股虽然依旧驳杂、却不再那么具有毁灭性的能量,被强行剥离出来,融入了她的灵体核心!模板稳定性的下跌趋势,猛地止住了!甚至,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反向提升!

【8.7%】…【8.8%】…【9.0%】!

而与此同时,被她抽取能量的那个“茧”,颜色迅速黯淡,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如同泡沫般碎裂开来!里面禁锢的生魂失去了支撑,化作一道微弱的光影,茫然地漂浮了片刻,然后开始缓缓消散——并非被净化升腾,而是能量耗尽,即将彻底湮灭!

她没能拯救他们,只是加速了他们的终结,并从中掠夺了残存的力量。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很快被求生的紧迫感压下。

“你……你竟然能转化‘心锈’之力?!”王工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热的贪婪光芒,“抓住你!把你献给‘圣躯’,它一定能更快苏醒!”

他彻底放弃了对付陈薇,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整个法阵的红光都朝着林晓玥压来!那巨大的“心锈”聚合体似乎也被惊动,表面蠕动的速度加快,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如同万钧钢铁摩擦的嗡鸣!一股更加强大的吸力传来,试图将林晓玥直接拖入那锈蚀的核心!

危机再次升级!

陈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如同罗盘般的装置,快速按下几个按钮,然后朝着法阵中央猛地掷去!

“干扰器!快走!”她对着林晓玥喊道。

那罗盘装置落在法阵上,瞬间爆发出强烈的、不稳定的能量脉冲!整个锈迹法阵的光芒剧烈闪烁、紊乱起来!那些锈蚀触手和短矛也失去了控制,在空中胡乱挥舞!

“不!我的法阵!”王工发出痛心疾首的怒吼。

机会!

林晓玥趁着法阵紊乱、吸力减弱的瞬间,强行切断了与剩余“茧”的能量连接,灵体向后急退!同时,她看到陈薇也已经转身,朝着仓库另一个方向跑去。

“想跑?!”王工状若疯魔,双手猛地拍向地面!他竟是以自身为引,强行稳定部分法阵,那巨大的“心锈”聚合体上一块巨大的、蠕动的锈蚀物猛地脱离主体,如同炮弹般射向正在逃离的陈薇!速度极快!

陈薇察觉到背后的危机,试图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晓玥眼神一冷。陈薇还有用,她的情报和地面支援,是自己目前不可或缺的。而且,那邪修和“心锈”必须被牵制。

她毫不犹豫地调动刚刚恢复的、为数不多的力量,结合镜碎片对空间的微弱影响,在那块飞射的锈蚀物前方,制造了一个极其短暂而细微的空间褶皱。

“咻——!”

锈蚀物几乎是擦着陈薇的后背飞过,重重砸在远处的集装箱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集装箱瞬间被锈蚀了大半!

陈薇惊出一身冷汗,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林晓玥模糊的灵体方向,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阴影之中。

林晓玥也不再停留,灵体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与陈薇不同的另一个出口方向遁去。

身后,传来王工疯狂的咆哮和“心锈”那令人不安的、越来越响亮的嗡鸣声。整个废弃货运站,仿佛都在这污浊力量的激荡下颤抖。

她成功逃脱了,并且以一种危险的方式,暂时稳定了伤势,甚至还提升了一丝模板稳定性(目前【9.3%】)。但她也彻底暴露在了这个神秘的“锈蚀者”面前,并且与那庞大的“心锈”结下了仇怨。

掠夺生魂能量……这种行径,与那些她所对抗的“怪物”和“清理者”,又有多少本质的区别?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在她意识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强行压下。

生存,是第一位的。在这个黑暗迷宫中,唯有握住力量,才能找到出路,才能……向那些将她视为棋子、耗材的存在,讨回公道。

她的灵体融入货运站外更广阔的、混乱的城市地下网络,朝着下一个未知的坐标,悄然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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