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一切像是被摁了加速的开关似的。
三圣母的声音一开始只是低沉重复。
可渐渐地，那语速像被看不见的手拨快，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空洞而没有情感的声音不断重复，一遍比一遍更快。
像枯木间的风声生生把石室震得轰隆回响。
“……皆是孽种……该死……罪有应得……”
同一句话重叠着从四壁回荡开来。
仿佛不止一个人在说，而是无数张看不见的嘴巴在它耳边同时低语。
孙悟空只觉得耳膜被撞得生疼，心口烦躁得发烫。
这和唐僧的紧箍咒有何区别？
杨戬像是听不到一般，站在池边。
自打进了这个洞，好像只有孙悟空一人还活着似的。
想到这里，孙悟空好像都要被他们气笑了。
一个说着不许插手，如今却看着它动手，自己干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
一个时不时的来上一句，大圣别乱来，大圣她说的话并非所想。
孙悟空真的气笑了。
“行啊，你们不管，那俺来！”
话音未落。
孙悟空飞速甩出灵力灌进金箍棒，猛地往锁链符咒上一拍。
“轰——！”
没有想象中的火花。
可锁链立刻暴动起来，符文陡然亮起。
像千百条毒蛇骤然被惊醒，符咒嗤嗤地在空气里炸响，盘绕在四壁。
瞬间将整个石室裹进刺骨的阴冷之中。
四壁石块也在一瞬间咔咔龟裂着。
冷风像野兽的嚎叫扑面而来。
三圣母的声音立刻变得尖锐。
像锋刃划过铁片，指甲划过木板，听的人头皮发麻。
“我错了——不该下凡——不该与凡人结合——皆是孽种——该死——罪有应得——”
她的声线叠成几十层，阴森得像无数个幽魂趴在人肩膀上说话。
孙悟空感觉到那股反噬力顺着金箍棒直冲进它体内，冷得像把冰锥捅进骨缝，硬生生往心口钻。
为什么？
无论它如何探，到了三圣母身上都只会反弹，这说明她受不到任何伤害。
可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会疯魔？
这反弹的力量，究竟是囚禁，还是保护？
没等它多想。
下一刻，一道冷厉而沉稳的力量从旁横扫而来，将那股反噬生生压住。
孙悟空只看见一阵温暖神圣的金光闪过。
那是一道璀璨的金纹，自杨戬的额心骤亮，那光芒就像是晨曦劈开夜色一般圣洁。
金光不是单纯的发光，而像无数符箓和秘文在其中缓缓旋转。
每一次金光的流转都牵动空气，让整个石室震颤。
一瞬间，孙悟空甚至觉得那不是光，而是某种古老的神明在睁开眼睛打量世间万物。
杨戬双手结印，掌心涌出的金光化作新的锁链，与原本的封印死死抗衡。
冷气像被他生生逼退，风声被斩断。
他一身黑金长袍猎猎作响，衬得他整个人像矗立在风暴之眼。
孙悟空见它出手，却还是不饶人。
“俺看真君刚刚不是挺冷静的么？这会儿倒是出手快得很啊！”
杨戬转过一侧脸，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克制。
“再不出手，你就不仅仅是被反噬了。”
孙悟空嘴巴还是不让步。
“反噬又如何？俺才不怕！”
它火眼金睛再次亮起，手掌涌出金光，硬是并着二郎神的力量压了下去。
啸天见势，也立刻上前。
她的眼神专注，手中浮起一道微光，柔和的灵力化作水波，将两股狂暴的力量融合。
三人之力同时落下。
“轰——！”
天翻地覆。
石室震动了一瞬。
符文的光芒终于被逼暗，链条渐渐安静。
三圣母的声音停了片刻，最后一句却低低落在水面。
“……罪有应得……”
归于死寂。
冷气还在，链条还在晃，但声音没了。
杨戬收回法术，只是收回手站在水边。
额心还微微亮着，那抹金光映在冷峻的眉眼之间，让他看上去格外神秘。
啸天默默退到一旁，垂下眼。
冷风穿过石缝，带着湿凉的气味。
石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符咒的光熄灭，锁链垂落，水面只剩下一圈圈涟漪缓缓荡开。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孙悟空的喘息和啸天压低的气息。
孙悟空盯着杨戬看了半晌，忽然斜了斜嘴角，吊儿郎当地笑。
“真君，你就没什么要跟俺坦白的？俺眼睛可亮得很，刚才可都看见了。”
杨戬面色毫无波澜，没有抬眼，沉声。
“看见什么？”
“还装！”
孙悟空眯起眼，金眸里全是坏笑。
“看见什么？看见真君的额头冒光呗，俺怎么不知道二郎真君也有火眼金睛了？”
孙悟空说着，还伸手好像真要去戳那道金痕。
杨戬侧眸看了它一眼，没有闪躲，一双黑眸幽深，嗓音低沉。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孙悟空看着他漆黑的双眸，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
孙悟空嘿嘿笑得更大声。
“瞧瞧俺这猪脑子，看来俺今天是被人当作靶子使咯！二郎真君明明自己有火眼，先前为何还不让俺回去？莫不是从头到尾都算好了要让俺帮你救妹子？”
闻言，啸天抿着唇，神情紧绷。
她看得出来，杨戬脸上虽无表情，掌心却攥得极紧，衣袖下的力气几乎要把骨节崩裂。
杨戬没有回答，而是就这么看着孙悟空，眼里的复杂孙悟空不愿去看。
孙悟空抄起金箍棒，撇嘴一笑。
“行啊，不说就不说。俺可没那么多闲心，不过嘛，来都来了，俺也不能现在扭头就走不是？”
“这铁链倒是挺顽固，差点把俺掀翻，不过嘛，真君，你妹子总不能一直锁这儿吧？”
孙悟空又拽拽锁链，发出阴冷的碰撞声。
“俺向来讲义气，这回就做好人做到底，替你把人弄出来如何？”
啸天眉心一紧，张口欲言，却在触到二郎神冷厉的一瞥时，硬生生将话吞了下去。
孙悟空可不管，金箍棒往前一挑，笑嘻嘻道。
“你看着啊，真君，俺这回出手，绝对万无一失，不需要你动一根手指头！”
可棍尖才触到铁链，孙悟空的笑容忽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