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阴沉着脸，盯着眼前这个剃平头的男人。
语气很冲地对他说：“别乱摸！要买就买，不买就放下。”
“这么大的雪蛤我卖八块钱一个，你要不要？”
“就这破玩意你敢跟我卖八块？三块钱一个卖不卖？现在盐场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一百二！”平头男放下雪蛤，开始讨价还价。
“三块？你咋不去抢呢？”小飞认定这人就是来找茬的，“但凡你能找到这么大的，我三块五一个全给你收了行不！”
舜海浪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之前买老虎斑的那个戴金链子的胖子也凑了过来。
“小兄弟，你这雪蛤八块钱确实贵了，五块钱一个我就要。”金链男开口道。
舜海浪不慌不忙地掀开另一个竹篓：“大哥您看，这都是新鲜货，个个都有巴掌大。”
“为了挖这窝雪蛤，我们兄弟俩差点被浪卷走。”
“这样吧，七块钱一个您看行不？”
金链男盯着雪蛤咽了咽口水，但还是说：”七块还是太贵了，国营商店才…“
哥，您别拿国营商店的货来对比啊！”小飞不耐烦地打断他，“他们那儿的雪蛤有我这新鲜？有我这大？”
金链男皱皱眉，学着之前刘志明的样子掏出一张大团结：“那你五块五一个给我包圆，我就全要了！”
舜海浪推开他递钱的手：“大哥，痛快点，六块钱一个我真亏本了。”
说着掰开一个雪蛤，露出里面饱满的汁水和鲜嫩的肉。
旁边卖豆腐脑的周大叔看不下去了：“朱江，你好歹是湾里书记的侄子。这俩孩子昨晚顶着风浪赶海容易吗？”
“行吧行吧，老周你说的也对，那我就按照小兄弟的价格去买。”
朱江作完思想斗争终于松口，开始数钱，“一共二十一张，你们数数。”
舜海浪接过钱看都没看就收了起来。
小飞麻利地把竹篓递给朱飞龙。两边都很爽快，朱飞龙见舜海浪没数钱，他也就没清点雪蛤数量。
卖完雪蛤，就剩下青蟹和大虾了。
舜海浪长出一口气，还好昨晚的海货没因为缺氧挂掉，卖了个好价钱。
小飞激动得直跳脚：“四百四加二百一，六百五啊！”
“顶我爹一年半工资了！哥，赶海这么赚钱？”
“要不我能放着一百三十块一个月的教师不当，回燕子港做生意吗？”舜海浪笑道，“别忘了还有六只小眼睛没卖呢。”
“青蟹和虾不着急，刚才周叔帮咱们说话了，先去他那儿吃个饭。”
“海浪哥，我肚子都在叫了。”小飞吸着鼻子闻早餐摊的香味，肚子咕噜直响。
舜海浪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支，小飞提着大青蟹跟在后面。
“周叔，就剩半包了，您别嫌弃。”舜海浪从兜里掏出半包大前门扔桌上。
周大叔拿起烟盒闻了闻：“这烟不会是你们下海潮湿晒干的吧？想吃点啥？”
“今天换换口味，来碗豆浆，两根油条。”舜海浪走进塑料棚坐下。
“我要豆腐脑，多放辣，再加两笼肉包！”小飞笑嘻嘻地把手撑在塑料布上。
“你小子一人吃两笼？属猪的啊？”周大叔瞪着眼睛问。
“我这不是在长身体嘛！”小飞拍拍肚子，“再说我妈做的饭哪有周叔的早点香，你家猪肉包子是真的馋死我了。”
“嘿，小胖会说话，等着马上好。”周大叔给舜海浪盛了碗底带豆渣的豆浆，又把最上面两笼肉包端给小飞。
这次小飞倒是大方，往地上干净处扔了两个肉包给海狗子。
“剩下两只青蟹和大虾咋办？拿回去自己吃？”
“那可不行，几十块钱我可舍不得吃！赶紧吃早饭，吃完卖给老乔头。”
结账时，周大叔塞给他们一袋油条：“叔能占小孩便宜？带回去吃。”
两人提着大青蟹来到集市第二家老乔头的店铺。
远远就看见老乔头坐在门口喝茶。
“乔叔，给您带好货来了。”舜海浪见到老乔头就有点心里发慌。
老乔头抬头看见大青蟹，眼睛一亮。
他拿起草绳掂了掂：“俩小子运气不错啊，在哪儿捞的？”
舜海浪点点头：“两只都是一斤多的大青蟹，在没人愿意去的地方捡的。”
“嗯，还是母蟹，黄肯定不少。”老乔头又抓起大虾看了看，“两只青蟹四十，虾算十块，一共五十怎么样？”
这时海虾似乎生气了：“我就值十块钱？这老头太黑了，别卖给他！”
海狗子好像也看出老头要坑人，‘汪’地叫了一声，把老乔头吓了一跳。
舜海浪憋着笑：“乔叔，这母青蟹县城来人收三十一只呢。”
“呸！三十一只你咋不上天？我要养在水缸里，这玩意儿容易死，不得我伺候着？”老乔头装模作样地转身，“二十一只大青蟹，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行吧，五十就五十。”舜海浪心想反正大头已经赚了，“不过昨晚的竹篓不结实了，乔叔送我们两个呗。”
老乔头转回来，把青蟹和虾解开丢进水箱，一脸无奈：“舜家的小滑头，你可真是个人精。”
“我花五十买你的货，还得搭俩竹篓。不过下回有好货还得给我送来啊！”
舜海浪推推小飞。
小飞会意，冲进店里就开始翻找竹篓。
老乔头摇摇头，从裤腰取下钥匙开抽屉，数出五张大团结。
舜海浪瞥见抽屉里有张乔小妹的照片，装作随意地问：“这不是乔小妹吗？我跟她是老同学，她现在干啥呢？”
老乔头立刻像防贼似的盯着他：“少打听我家闺女！”
“就同学之间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你俩不是一路人！”老乔头抄起扫把就要打人，“我家闺女是盐场正式工，三好青年。你家那两间破瓦房就别惦记了！”
舜海浪尴尬地扭头：“乔叔，你这不是欺负少年穷吗，我好歹也是正经老师。”
老乔头站起身找家伙什：“老师？老师还打听人家闺女？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
兄弟俩背着竹篓就跑，海狗子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老乔头在后面喊：“再敢打我闺女主意，下回竹篓收你三倍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