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的藤蔓触感冰凉,轻柔地缠绕上虞音皮开肉绽的手臂。
藤须尖端精准地刺入受损最严重的肌理深处,带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虞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强行压下喉间的闷哼,任由那奇异的参须深入。
她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蕴含着强大生机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顺着藤须注入体内。
这股力量所过之处,狂暴能量残留带来的灼痛迅速消退,撕裂的伤口仿佛被无形的手抚平、接续,连震荡翻涌的内腑也渐渐平息下来。
这感觉……很舒服,却也很危险。
虞音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探入体内的藤蔓,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她破碎的经脉、流淌的血液,都极其隐晦地扫过。
他在探查什么?
是银狮血脉的奥秘?
还是……那被她深深隐藏、绝不容暴露的,人类的血脉本源?
虞音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荼蘼那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上。
对方清澈的眼底似乎只有专注的医者仁心,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孩童般纯净的笑意。
但虞音心中警铃大作。
“公主殿下体魄强横,远超寻常的妖怪,并且银狮血脉的恢复力惊人,在战斗结束后,就开始治愈公主身上的伤痕。”荼蘼的声音温润,“皮肉之伤无碍,臣稍后配些生肌续骨的膏药即可。只是内腑受血凰真炎冲击,震荡不轻,虽无碎裂之险,仍需静养数日,辅以温养元气的汤药,方能不留隐患。”
虞音垂下眼帘,“大人过誉了。不过是些皮肉翻卷的小伤,些许内腑震荡,不足挂齿。本宫府邸内自有良药,调养几日便好,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她刻意强调小伤,既是拒绝对方更深入的探查。
这荼蘼实在是诡异,虞音不想让他看出自己人类的身份。
万一,他向妖皇告密呢?
荼蘼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那几根探入最深的藤须缓缓抽出,孩童般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殿下意志坚韧如磐石,恢复自然神速,臣深为钦佩。不过,容颜乃女妖瑰宝,尤以殿下这般风华绝代、艳冠群芳者,更是造物恩赐。若因这小伤不慎在玉颜上留下半分瑕疵,岂非令这妖域万千少男妖心碎神伤?汤药稍后会精心调制好,送至殿下府邸,还望殿下莫要推辞,为了万千仰慕者,也当珍重自身。”
他微微躬身,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扫过虞音。
那份潜藏的第一次探寻到的力量,真是意外的收获。
而虞娇娇,还在那个藤蔓编织成的圆球里。
她不甘心的咬着下唇。
原本一飞冲天的美梦彻底的终结了,现在所有的妖怪,都打心底的认为,她不如虞音。
一定是吸收的精血还不够多!
没错,就是这样的!
反正鸟妖一次能下那么多个蛋,那些低贱的、只会叽叽喳喳的杂毛鸟,死掉一些又怎样?它们的存在就是浪费!它们能为她虞娇娇的崛起贡献精血,是它们的荣耀!
雌妖的血不如雄妖那样的澎湃,所以,日后她要杀的,雄雌皆有!
此时,高台上传来虞狮威严低沉的声音,如同磐石滚过广场,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此战,虞音胜。”
简单的四个字,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血斗盖棺定论。
他目光牢牢锁在虞音身上。
“你,很好。”虞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张向来冷硬威严、如同石刻般的脸上,此刻却缓缓绽开慈父的笑容,“未曾让朕失望。下去休养吧,莫负了妖医的诊断。”
“是,父王。”虞音平静地行礼,一丝血线再次从嘴角溢出,她却恍若未觉,挺直了身体。
她没有去看雀妃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也没有理会白砚秋那失魂落魄、夹杂着怨恨的注视。
甚至避开了白翊投来的复杂目光。
她的视线掠过冥绡。
那个抱着手臂、嘴角噙着冰冷弧度的蛇妖,对她微微颔首,唇语道,“殿下神威盖世,那一拳的风情……看得奴家心头滚烫,神魂颠倒……恨不能立时以身相许,日夜侍奉左右呢……”
这骚气入骨的蛇精病!
虞音收回目光,转身。
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石板上。
广场上无数道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
敬畏。
忌惮。
好奇。
恐惧……
“一拳公主……”
不知是谁,在死寂中又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刚刚诞生的称号。
这称号带着血腥气,也带着绝对的重量。
虞音置若罔闻。
雀妃死死盯着虞音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藤蔓包裹中气息奄奄的女儿,再抚上自己尚平坦的小腹,眼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虞音……贱人……今日之辱,娇娇之伤……我要你百倍、千倍偿还!”她心中无声地嘶吼,“我能让你那个碍眼的母亲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同样能让你这个孽种……步她的后尘!彻底地……消失!”
高台之上,虞狮缓缓收回目光,指节在冰冷的王座扶手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眼底深处,那混杂着占有欲和掌控欲的暗流,愈发汹涌澎湃。
这个意外觉醒,脱离了他最初预设剧本的女儿,似乎比他预想的更有趣,也更具……危险性。
原本把她驯养成骄横跋扈妖妖厌恶的模样。
血脉觉醒的时候倒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虞音啊!
你果然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擅长伪装潜伏!
拿你当诱饵的话……
她会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