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觉得自己大概是艾泽拉斯最倒霉的穿越者了,没有之一。
被一个混乱邪恶的深渊领主莫名其妙“生”出来就算了,算是原生家庭(如果能称之为家庭的话)极度不幸;好不容易逃离那片扭曲的焦土,又被一群信仰古神的深海娜迦抓去当“压寨夫君”兼“血脉研究样本”,算是职业生涯(如果能称之为职业的话)遭遇重大挫折;历经千辛万苦,靠着几分运气和更多的不择手段,总算在风景还算宜人的菲拉斯海岸边搭了个能遮风避雨的窝,结果呢?
就因为他掌握了几手“实用”的魔法,被暗夜精灵“邀请”去出个差,先是在暴风城撞破了黑龙公主惊天动地的秘密,喜提全城通缉大礼包一份;接着在鬼气森森、活人比死人还稀罕的夜色镇,被一群骨头架子和不散的冤魂围殴;现在倒好,在这片天永远半黑不黑、树永远歪歪扭扭的暮色森林里,被一群毛茸茸、臭烘烘、口水滴答的“大狗”(狼人)追得差点连唯一一双还算完好的靴子都跑丢了!
“这什么破运气!难道我上辈子掀了泰坦的桌子吗?”林云一边恶狠狠地啃着手里硬得像矮人矿镐、味道寡淡如嚼蜡的旅行干粮,一边愤愤地想,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在抗议。
他此刻正藏身在一个明显废弃已久、入口处木架都已腐烂坍塌的矿洞附近,身上的灰色法师袍(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破了好几个大口子,像是被什么野兽利爪撕扯过,脸上、手上都沾着已经干涸的泥点和一些可疑的绿色苔藓,整个人看起来比在藏宝海湾倒卖假货的地精还要狼狈三分。
干粮袋已经快见底了,摇起来空空作响。更雪上加霜的是,之前在暴风城运河那奋力一跳,虽然保住了小命,却也让他本就不多的钱袋(里面装着在库尔提拉斯水手那里赢来的、以及伊莉丝象征性支付的一点报酬)丢失了大半,剩下的几枚金币孤零零地躺在袋底,发出可怜的碰撞声。
最要命的是,他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灾星发射器,走到哪儿,麻烦就跟到哪儿,精准无比。暴风城的通缉令,恐怕已经随着信使的狮鹫和商队的马车,贴满了半个东部王国的公告栏,画像上他那光头的特征想必格外醒目。正规的港口、旅店、甚至稍微像样点的酒馆,现在对他而言都无异于龙潭虎穴。
“难道真要去当野人,跟森林里的狼人抢地盘,或者去沼泽里跟鳄鱼作伴?”林云烦躁地抓了抓光头,头皮传来一阵凉意,“或者……找个地精,贷点款?”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看到了利滚利最终把自己卖去给某个疯狂侏儒工程师当实验品的悲惨未来。
正当他对着所剩无几的干粮和空空如也的钱袋长吁短叹,胡思乱想之际,他那经过多次强化、对能量和声音都异常敏锐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阵隐约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还夹杂着几句被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人类语谈话。
不是狼人,不是亡灵,是活人!
他立刻警惕地屏住呼吸,将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嘴里,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来源摸了过去。声音是从那个废弃矿洞的深处传来的,越往里走,回声越大,谈话内容也清晰了些。
“……上头催得紧!这批‘矮人烈酒’(明显是黑话)必须准时运到月溪镇的‘仓库’!”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
“放心吧,头儿!那些贵族老爷的走狗,他们的鼻子只会在明面上嗅来嗅去,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老范克里夫时期挖的废弃矿道!”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动作都给我轻点!箱子码整齐!听说最近有个光头的煞星在暮色森林这一带流窜,连夜色镇那些阴森森的守夜人都拿他没办法,好像还跟狼人干了一架……”
光头煞星?林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一尘不染的脑袋,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好吧,看来自己的“威名”(或者说恶名)已经以某种扭曲的方式,传达到这种地下老鼠的窝里了。这算不算另类的“声名远扬”?
他小心翼翼地借着矿洞内凹凸不平的岩壁掩护,探头望去。只见在几盏昏暗的矿灯照耀下,几个穿着统一红色面罩、脏兮兮工装裤的家伙正在费力地搬运着一些沉重的木箱。箱子上,一个鲜明的、交叉的镐头和锤子标志,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
迪菲亚兄弟会!
林云眼前几乎要像地精的财宝一样亮起金光!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迪菲亚兄弟会,暴风城官方认证的头号通缉犯组织,专业给暴风城贵族和官方添堵一百年不动摇,拥有遍布西部荒野、艾尔文森林甚至暮色森林地下的、完善的(虽然可能有点简陋)物流网络和丰富的(绝对违法乱纪的)地下生存经验。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临时“避风港”和“合作伙伴”吗?简直就是为他这种被主流社会追杀的倒霉蛋量身定做的!
至于他们那套“重建暴风城”、“为石匠兄弟会讨回公道”的“崇高理想”?林云才不在乎。他现在只想找到一个能提供热乎食物、安全藏身之处,并且有可能利用其渠道,把他悄无声息、偷渡回卡利姆多的路子。迪菲亚,完美符合所有要求!
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破破烂烂、堪称行为艺术品的衣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惨一点,更符合一个落魄逃亡者的形象),撤去了大部分用于潜行的暗影能量伪装,然后故意用脚踢动了一块小石子,弄出一点不大不小的声响,接着,他整个人像是耗尽了最后力气般,“虚弱”地扶着潮湿冰冷的矿壁,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暴露在迪菲亚成员们的视线和矿灯的光芒下。
“谁?!”“站住!什么人?!” 正在忙碌的迪菲亚成员们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木箱,拿起身边的矿镐、斧头甚至是简陋的火枪,迅速围了上来,红色的面罩上方,是一双双充满警惕和凶狠的眼睛。
“别……别动手……各位好汉……”林云适时地表现出惊恐,有气无力地摆着手,努力在沾满泥污的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人畜无害”、实则可能因为疲惫和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的笑容,“我……我是个被万恶的贵族迫害、走投无路的可怜法师……听说,听说迪菲亚兄弟会是替天行道、为穷人做主的?求各位收留……”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沙哑,演技堪称影帝级别。
为首的迪菲亚小头目,一个戴着歪斜皮质眼罩、身材壮硕如熊的男性,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尤其在他光秃秃的头顶和破洞的袍子上停留了很久:“法师?就你这德行?”他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我看你更像是个从哪个矿坑里爬出来的逃奴!”
林云心里疯狂翻白眼,面上却更加“凄惨”,甚至适时地咳嗽了两声,增添了几分病弱:“唉,一言难尽啊……那些该死的贵族,觊觎我的……我的祖传魔法研究笔记,不仅抢了我的成果,还污蔑我是使用黑暗魔法的危险分子,派了暴风城卫兵一路追杀我……你们看我这脑袋,”他悲愤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皮,语气沉痛,“就是被他们请来的邪恶诅咒师,用恶毒的诅咒给害的!头发一夜之间全掉光了!”他信口胡诌,表情到位,连自己都快信了。
也许是林云这副比大多数迪菲亚新成员刚入会时还要凄惨几分的模样,引起了他们的某种共鸣(毕竟迪菲亚兄弟会里不少都是被苛捐杂税、贵族压迫逼得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的平民),也许是觉得一个自称法师的家伙,哪怕再落魄,多少也算是个“技术人才”,可能有点利用价值。那个眼罩头目和旁边的几个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声嘀咕了几句。
“你说你是法师?”眼罩头目转回头,依旧带着审视,“光靠嘴说可不行。露两手看看?要是骗我们,哼!”他掂了掂手里沉重的矿镐。
林云心里早有准备。展示力量是必须的,但不能过头,尤其不能暴露暗影和邪能这两种在人类王国极度敏感的力量。他左右看了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碎石。他暗中调动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奥术能量(这还得感谢在暴风城魔法区外围潜伏时,偷瞄到的几个最基础的奥术符文结构和能量引导技巧),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让那块石头在手心里微微悬浮起来,离掌心约有一指高度,并且散发出一点如同夏夜萤火虫般的、微弱的蓝色光芒。
“喏,看到了吧?微光术!”林云“自豪”地展示着,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同时额角还配合地渗出一滴“费力”的汗水(其实是刚才紧张出来的),“我还会……还会让水变热一点!”他指着旁边岩壁上渗出形成的一个小水洼,再次调动那丝可怜的奥术能量,专注于摩擦水分子,让那小片水面冒起几乎肉眼难以分辨的、极其稀薄的热气。
迪菲亚们:“……”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矿洞中弥漫。那几个迪菲亚成员看着那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微光术”,又看了看那“热气”,表情各异,有失望,有鄙夷,也有……同情?
眼罩头目挠了挠他包裹着的红色头巾,语气复杂:“……好吧,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厉害,甚至有点……寒碜,但好歹算是个技术工。总比我们这些只会挥锄头、抢矿车的强点。”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林云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林云差点没站稳),“算你运气好,兄弟会最近正缺人手!特别是识字的、能看懂那些鬼画符图纸的!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混了,包吃包住……呃,地方是破了点,味道可能也不太好闻,但老子跟你保证,绝对没有那些该死的贵族走狗能找到这儿来!”
就这样,我们身怀深渊领主血脉、掌握暗影邪能之力、曾与娜迦深海女王谈笑风生、也曾直面黑龙公主怒火的前(伪)深海亲王、现(被)全联盟通缉的要犯林云先生,成功实现了职业生涯的又一次“华丽”转型,光荣地成为了迪菲亚兄弟会西部荒野-暮色森林分部……呃,一名编外临时工,代号“光头吉米”(因为没人记得住他那拗口的名字)。
他被带到了迪菲亚在暮色森林深处的一个更加隐蔽、条件也更加堪忧的据点——一个位于矿坑最底层、几乎完全依靠矿灯照明、空气中永远弥漫着霉味、火药味和汗臭味的巨大洞穴。他被分配到了一个角落里勉强还算干燥的破草垫,每天的伙食是能当武器使用的黑面包,以及一勺内容物不明、偶尔能惊喜(或者惊吓)地发现几根疑似肉丝的、粘稠的“神秘炖菜”。
他的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用他那半吊子、时灵时不灵的奥术火花,给那些土制炸药的引信做“质量检测”和“快速点燃”(有好几次火星窜得太高,差点把他那没有头发保护的眉毛给点着);解读那些字迹潦草、语法混乱、不知道是从哪个贵族书房顺手牵羊来的物资清单和潦草地图;以及最重要的——在迪菲亚成员们完成一天“工作”,聚在一起喝着劣质麦酒,慷慨激昂地痛斥暴风城贵族老爷们(尤其是那些姓乌瑞恩和管理的)的累累罪行时,他必须坐在一旁,适时地点头,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并从喉咙里发出表示赞同的“嗯嗯”声。
日子虽然艰苦、充满黑色幽默,甚至有点滑稽,但至少暂时安全了,不用担心睡着的时候被卫兵抓走或者被狼人当成夜宵。林云一边努力用唾液软化那能崩掉牙的黑面包,一边在心里默默规划着,如何利用迪菲亚那看似混乱实则有其地下秩序的网络,搞到一张去往卡利姆多(最好是靠近菲拉斯)的、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单程船票”。
“唉,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他望着矿洞顶壁上不断渗下、滴落在不远处水洼里发出“嘀嗒”声响的浑浊水珠,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恶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咬了一口手中的“武器”面包,仿佛在啃咬命运那不公的咽喉。
“等着吧,等我回到菲拉斯,叫上佐拉和塔恩……呃,算了算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危险的想法,让一个相对单纯的暗夜精灵哨兵和一个退休的人类老兵掺和进迪菲亚和黑龙公主的破事里,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还是得靠自己。总之,先在这群充满‘革命热情’的‘义贼’窝里苟着吧!至少……这里的炖菜,味道还挺有‘挑战性’的。”
迪菲亚兄弟会,这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反叛组织,意外地成为了林云漫长而坎坷的归途中的一个……嗯,充满了黑色幽默、伙食糟糕但安全性极高的临时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