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高窗斜斜洒入大殿,金箔般的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沉。我坐在长桌一侧,手中握着一支鹅毛笔,墨迹在羊皮纸上晕开,却迟迟未写下只言片语。昨夜的会议仍在脑海中回响,贵族们的话语如蛛网般交错,每一条丝线都隐藏着未言明的意图。
殿门被推开,沉重的铁链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翁斯坦走了进来,铠甲上的金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未如往常那般大步流星,而是步伐沉稳,仿佛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陛下。”他在我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张未完成的羊皮纸上,“昨夜之后,我彻夜未眠。”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面容依旧刚毅,但眉宇间透出一丝疲惫,那是长时间思考与推演后的痕迹。
“你有话要说。”我放下鹅毛笔,指节轻叩桌面。
翁斯坦缓缓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摊开在我面前。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迹,旁边还画着几条交错的线,像是某种推演图。
“这场叛乱……”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并非孤立事件。”
我眉头微皱,示意他继续。
“从战前的动向、叛乱者的组织方式,到贵族们的反应……”翁斯坦的手指沿着纸上的线条滑动,“每一步都像是被引导的。他们的行动看似混乱,实则有迹可循。”
我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笔下的某一处交叉点——“初火残魂”。
“你怀疑,叛乱的背后,有更大的手在操控。”我缓缓开口。
“是。”翁斯坦点头,“而且,这只手,可能就在我们之中。”
我未立刻回应,而是低头看着那张纸。纸上的线条交错,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的命运都编织其中。
“你有证据吗?”我问。
“没有直接的证据。”翁斯坦坦然道,“但我可以证明,这场叛乱的筹备,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早。”
他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段记录:“您还记得,叛乱爆发前三个月,威尔斯曾秘密前往东部林区?”
我当然记得。那是一次例行巡查,但如今想来,他的行程安排得太过精准,仿佛早已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
“还有,”翁斯坦继续道,“在叛乱爆发前的半个月,其他几位贵族也都曾有过异常的调动——他们以‘边境巡视’为由,调动了大量私兵。”
我心中一震。
“他们说是为了应对可能的突袭。”我淡淡道。
“可突袭并未发生。”翁斯坦的声音加重,“而他们的私兵,却在叛乱爆发后,恰好出现在最需要支援的区域。”
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已知道叛乱会爆发?”
“或者,”翁斯坦的声音低沉如铁,“他们,是叛乱的一部分。”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的风穿过高塔,发出低沉的呜咽。
“你建议我怎么做?”我问。
“加强监视。”翁斯坦毫不犹豫,“尤其是对威尔斯。他不仅在会议上试探您,更在私下频繁接触其他贵族。我不信,他只是单纯的野心家。”
我缓缓点头,心中已有决断。
“我会让哈维尔继续监视。”我说,“但你也要小心。若真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他们一定也在看着我们。”
翁斯坦点头,眼神坚定。
“还有一件事。”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我查阅了初火残魂的分配记录,发现了一个细节。”
我抬眼看他。
“在叛乱爆发前,威尔斯曾向您申请,提前领取初火残魂。”他低声说,“而您答应了。”
我心头一跳。
“我记得那封信。”我缓缓道,“他说是为了安抚东部的流民。”
“可流民并未因此安定。”翁斯坦道,“反而在叛乱爆发后,迅速加入了叛军。”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会议时威尔斯的眼神——那双眼睛,藏着火光,也藏着谎言。
“你怀疑,初火残魂……”我睁开眼,声音低沉。
“我怀疑,它不仅仅是象征。”翁斯坦缓缓道,“它可能是某种……钥匙。”
我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
“继续查。”我说,“但要谨慎。”
翁斯坦起身,向我行礼,转身离去。
殿门缓缓关闭,我独自坐在长桌前,手指轻轻摩挲着桌沿。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动了案上的羊皮纸,那张画满线条的纸被掀开一角,露出下面的另一张——那是一张旧地图,标注着小隆德的地形,以及东部林区的深处。
那里,有一处被遗忘的遗迹。
我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远方的山脊。昨夜的火光已经熄灭,但我知道,那火,并未真正熄灭。
它只是,藏了起来。
可如今,它已经被点燃了。
只是,我不知道,是谁,在何时,悄悄地,将它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