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回刘国能,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归义营都必须给我死死钉在中间!绝不能让建奴两路合流!”
“告诉他,我凯旋军主力即刻便至!”
“得令!”传令兵毫不拖沓,翻身上马,对着马屁股猛抽一鞭,再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传令兵走后,杨凡快速在心中盘算,乐陵已失,时间更加紧迫。
清军右路军杜度部显然也收到了左路消息,撤退的步伐还在加快,并且依旧采用老办法,将几乎所有骑兵都置于后卫,层层设防,以精骑迟滞凯旋军的追击脚步,掩护其携带大量俘虏和辎重的主力部队脱离他的拉扯。
刚才夜不收又回报清军的辎重车队和掳掠的人口、财物,已通过了温店村,正转向西北方向,进入那片地势相对低洼的区域。
那里,距离刚刚攻占乐陵的清军左路军前锋,只剩下三十里不到了。
三十里,急行军半日转瞬即至。
不能再等了!
必须逼杜度回头作战,至少要将他的主力牢牢拖住,让他无法安心北上!
杨凡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回头对簇拥在坡下的中军官和传令兵们厉声喝道:“各级中军官!传令兵!!”
哗啦啦一阵甲叶响动,帅旗下十几名中军官迅速围拢到坡前,恭敬垂首听令。
杨凡的声音瞬间传遍四周:“传我将令!全军即刻止步整顿、检查武器甲胄!半刻时间后,丢弃所有非必要辎重,只带三日口粮和随军弹药!”
他马鞭前指,直指清军后卫骑兵扬尘的方向:“全军转为临战队形!披甲!疾进五里,进逼建奴后军!逼他回头!与我对攻!”
“遵令!”
众军官轰然应诺,随即,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向凯旋军庞大的队列传达下去。
原本行军的鼓号声为之一变,变得急促且激昂。士兵们开始最后检查自己的火铳、长枪和金瓜锤,军官们在校尉、把总的呼喝声中快速调整着队形。
……
马颊河南岸,铁营村静卧在冬日枯寂中,村中几处茅屋升起寥寥灰烟。
村北连接杨桥的入口处,有一些匆忙堆砌的鹿角拒马,数十名镶白旗的清兵来回奔走,正在热火朝天构筑简易防线。
现在清军主力仍在乐陵城内肃清残敌,但在乐陵城刚破城墙时,他们这两个牛录就被多尔衮派了过来,抢先一步抵达占领此地,任务是确保这座关键桥梁畅通,为其后南北大军铺路。
地平线上骤然响起滚滚闷雷声,随后雷声迅速放大,化为千骑奔腾轰鸣,枯草伏地,冻土颤抖。
“敌袭!明人骑兵!”
斥候惊叫声骤起,几乎是声音落下的霎那间,一队洪流已然卷着凌厉风声,如同决堤的狂涛,出现在村南的旷野上,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放大。
李重镇伏在马背上,眼中只有那座横跨马颊河的杨桥,以及桥头仓皇失措的敌军身影。
“杀!”
李重镇身先士卒,吼声压过风雷般的马蹄声。
没有犹豫,没有减速!近千骑兵以李重镇为锋矢,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直接撞入了村口那单薄的防线!
“砰!咔嚓!”
清军并未料到明军竟然也这么快,拒马阵地尚未完成,几个试图结阵抵抗的清军长枪手瞬间被马蹄淹没,骨断筋折的声响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中。
“冲进去!夺桥!!夺桥!!”
李重镇狂吼,长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一名刚刚举起弯刀的清军拨什库头颅便带着一蓬热血飞上半空!
骑兵洪流瞬间灌入了铁营村狭窄的街道!战马的冲撞、骑手的劈砍,第一时间就造成了清军极大的混乱。
清军这两个牛录本是步卒,仓促间被骑兵突入近身,阵型根本无法展开。
“结阵!结依托房屋!”
清军牛录额真声嘶力竭地用满语呼喊,他挥刀砍翻了一个掉头想跑的士卒,试图稳住局面。
但李重镇不愿给对方机会,他看准了那名牛录额真的认旗,一夹马腹带着身后家丁猛冲。
“额真死了!”满语惊恐地大喊了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清军步兵防线更是雪上加霜。
归义营的骑兵跟着李重镇一同,一同样悍勇,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在土路、茅屋间往返纵横冲杀。
火铳的轰鸣声、兵刃的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战马的嘶鸣响成一片。鲜血泼洒在土黄色的墙壁上,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凌。无主的战马拖着肠肚在燃烧的茅屋间悲鸣践踏。
清军没能组织起统一指挥,又被骑兵分割在村落各处,抵抗逐渐变得零星无力。
有人试图逃向杨桥,有人想躲进房屋负隅顽抗,很快被随后跟进的明军踹开房门拖出来砍杀。
不到一刻钟,铁营村内的喊杀声便逐渐稀疏下来。两个牛录的五百多清军,在近千精锐骑兵的突袭下,死伤惨重,残存的两百余人逃出村子,向着乐陵主城方向溃散,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兵。
铁营村内的零星抵抗彻底平息下来,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李重镇率领着家丁骑兵们,一路追逐溃兵,将溃散的清军残兵彻底驱赶过杨桥,牢牢控制了南岸桥头。
至此李重镇才勒住喷着白气的战马停在杨桥桥头大口呼吸,染血的长刀斜指地面,滴滴鲜血落入尘土。
他环顾四周,归义营的骑兵们正在军官的呼喝下快速清理战场,控制桥梁南口,并将缴获的清军拒马、车辆推到桥头,构筑简易的防御工事。
他微微喘了口气,抬头望向北面。乐陵城的轮廓在远处冬日下依稀可见,那里,更多的清军旗帜正在摇动。
他们战马喷着浓重的白雾,铁营甲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顺着甲叶边缘缓缓滴落,在脚下冻成暗红的冰晶。
虽然刚才击溃的仅仅是敌人的前锋,但快刀斩乱麻的胜利依旧让所有骑兵神情激奋。
然而短暂的胜利喜悦还未来得及在脸上绽开,就被视野中北岸景象所冻结。
河对岸,乐陵方向烟尘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