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医馆门口的青石板还泛着夜里的潮气。楚凌天站在门内,指尖搭在窗框上,神识如网,铺向十里之内每一丝阴气波动。昨夜那只蛊虫的痕迹虽被屏障切断,但他已在源珠中留下追踪烙印,只等它再次现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他眉头一皱,推门出去。
一个佝偻的身影倒在门槛边,灰布衣裳破得像被狗啃过,脚上的布鞋裂着口,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趾。老人蜷在地上,肩膀剧烈起伏,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石板上,像泼了一滩烂泥。
可那血不对劲。
血里缠着细密的黑丝,像是活物,在血泊中微微扭动,一碰地面就渗进去,消失不见。
楚凌天蹲下,两指捻起一滴未落地的血珠。刚一接触,识海中的鸿蒙源珠轻轻一震,自动提纯那滴血中的气息。一缕阴寒之气浮现,虽微弱,却与昨夜蛊虫残留的波动如出一辙。
他眼神一冷。
这老人,不是普通人。
清漪从后面冲出来,看见这一幕差点惊叫出声。周通也提刀赶来,站在三步外,刀尖垂地,随时准备出手。
“老板,别碰他!”清漪压低声音,“谁知道是不是鬼灵教的人放来的?万一血里有蛊……”
周通接话:“要不先绑了,关柴房?等查清楚再说。”
楚凌天没理他们,一把掀开老人外衣。
胸口塌陷,肋骨断了不止一根,皮肤下泛着青黑,经脉淤塞得厉害。但最诡异的是,他体内竟有残存的真气痕迹,虽已枯竭,却走的是极为古老的路线——不是现代武者的纳气法门,也不是修真界常见的通脉路径。
“你这是……被活炼过?”楚凌天低声自语。
他从袖中取出三根银针,指尖一搓,鸿蒙元气瞬间灌入针身。针尖泛起极淡的金光,几乎看不见,却在离皮肤半寸时,那血中的黑丝突然一颤,像是受惊般缩回老人体内。
楚凌天眼神一沉,银针疾落。
第一针扎入“膻中”,稳心脉;第二针落“神阙”,引气归元;第三针直刺“百会”,破神识淤堵。三针落定,老人喉咙里咕噜一声,猛地抽搐起来。
黑丝从他七窍中缓缓渗出,像细线般游走,却被银针金光逼得无法逃逸,最终被源珠牵引,吸入楚凌天指尖,封入识海。
“九转还魂针……”老人突然睁开眼,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你……怎会楚家针法?”
楚凌天手一抖,针尖偏了半分。
他盯着老人浑浊的双眼,心跳快了一拍。
九转还魂针,是楚家秘传,外人绝不可能知晓。这门针法,连苏家那些所谓的“名医”都没听过,更别说一个躺在街头的拾荒老人。
“你认识这针法?”他声音压低。
老人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可眼神一涣散,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楚凌天收回银针,指尖残留一丝阴气。他闭眼,神识沉入源珠,将刚才提取的黑丝与昨夜蛊虫残影比对。
匹配度——百分之六十七。
不是同一来源,但手法同源。
说明这老人中的蛊,和鬼灵教有关,却不是他们直接下的手。更像是……被人用同样的技术炼制后,故意丢弃在医馆门口。
清漪还在发抖:“老板,他刚才说的‘楚家’……是不是……”
“闭嘴。”楚凌天打断她,站起身,“把人抬进去,后院静室。”
周通犹豫:“真要救?万一他是饵?”
“是饵,我也得吃。”楚凌天冷冷道,“他中的是活炼蛊,能撑到现在,说明体内有抗衡之力。这种人,不会甘心当棋子。”
周通不敢再问,和清漪一起把老人抬进后院。
楚凌天跟在后面,手指在袖中掐算。活炼蛊需以活人喂虫,炼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成型。这老人身上蛊虫已溃散,说明炼制中途被打断,或是炼成后被人强行剥离。
谁会炼这种蛊,又为何半途放弃?
他忽然想起苏昊临死前那句疯话:“使者已来。”
当时以为是妄言,现在看,鬼灵教在凡间不止一个据点。有人在偷偷炼蛊,手法比昨夜那黑袍人更原始,却更狠毒。
而这老人,可能是逃出来的。
也可能是……被丢出来,引他出手的。
可楚凌天不在乎。
只要这人识得楚家针法,哪怕只是一线线索,他也得抓住。
后院静室里,老人被安置在床上。楚凌天亲自煎药,一撮养元丹残渣混入药汤,经源珠提纯后,药力瞬间浓缩三倍。他端碗走到床前,捏开老人下巴,一点点灌进去。
药液入喉,老人喉咙滚动,忽然抬手,一把抓住楚凌天手腕。
力道极大,竟有通脉境的残余劲力。
“你……真是楚家的人?”老人声音断续,眼珠浑浊却死死盯着他,“那套针法……二十年没见了……当年……老祖还在的时候……”
楚凌天心神一震。
老祖?
楚家老祖,是他在前世记忆中都只闻其名的存在。据说百年前闭死关,再无音讯。
这老人,竟见过楚家老祖?
“你到底是谁?”他沉声问。
老人嘴唇颤了颤,刚要开口,胸口突然一震,一口黑血喷出,正溅在楚凌天袖口。
那血里的黑丝再度浮现,竟在空中扭成一个符文形状,一闪即逝。
楚凌天瞳孔一缩。
那是鬼灵教的“锁魂印”,用于标记炼蛊失败的残次品。这老人,曾被当作试验体,编号标记。
他立刻运转源珠,扫描老人全身。
经脉枯竭,肉身衰败,五脏六腑皆有阴气侵蚀痕迹,但无蛊虫寄生,也无神魂操控迹象。确是自由之身,非敌非傀。
“清漪。”他转身,“去取我那套银针盒,最底下那层,拿三根‘归元针’来。”
清漪点头要走,周通却突然低喝:“老板,外面有人!”
楚凌天眉峰一跳,抬手示意安静。
院墙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接着是铁丝网被剪开的细微响动,一道黑影翻墙而入,动作僵硬,像被什么控制着。
那人穿着环卫工的橙色马甲,手里拎着个破塑料袋,可步伐不稳,眼神呆滞,走到院中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墙角。
符纸无火自燃,冒出一缕黑烟。
楚凌天冷笑:“找死。”
他指尖一弹,一道鸿蒙元气化作细线,瞬间割断那人手中符纸。黑烟刚起就熄灭,那人浑身一颤,猛地转身,直勾勾看向静室方向,嘴角咧开,露出诡异笑容。
“找到了……”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像是被什么掐着脖子。
周通一刀劈出,正中其肩,那人却毫无反应,反而扑上来,双手成爪,直掏周通眼窝。
楚凌天一步上前,掌心按在那人天灵盖,源珠一震,鸿蒙元气灌入,瞬间搅碎其识海。
那人软倒,手中符纸彻底化灰。
楚凌天捡起灰烬,捻了捻。
还是锁魂印的气息。
“他们是冲这老人来的。”清漪脸色发白,“想顺着蛊虫残印,找到炼制源头。”
“不。”楚凌天摇头,“他们是来确认的。确认这人有没有泄露秘密。”
他低头看着床上昏睡的老人,眼神渐冷。
鬼灵教在凡间有眼线,用普通人做信使,布符追踪。这老人身上有他们的标记,逃出来后一路被监控,现在,他们发现标记突然中断,便派人来查。
而医馆,成了目标。
“周通。”他开口,“今晚起,医馆闭门,只收熟客。你带人守前后院,见穿橙衣、贴符纸的,直接废了。”
“是!”
“清漪,把老人换到地窖去,加三道符锁门。”
“可他还在昏迷……”
“正因如此,才最危险。”楚凌天盯着那口黑血,“他们能用符纸追踪,就能用血引蛊。这人再醒一次,必须在我准备好之前。”
他转身走向药房,袖中手指一搓,三枚玉符悄然成型——这是他用鸿蒙元气炼的反追踪符,能模拟蛊虫波动,反向定位。
只要对方再派人来,他就能顺藤摸瓜。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
老人刚才那句“老祖还在的时候”,像根刺扎进他脑子里。
楚家医术,竟在外流?
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里还沾着一星黑血。
血丝在皮肤上缓缓爬动,像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