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圣人而言，每进一步，都需耗费难以计量的岁月。哪怕只是一缕微弱的提升，也是莫大的飞跃。
为了攀登更高之境，他们不得不广寻助力。最终，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气运”与“功德”之上。
二者本质相通：道统昌盛，则功德自来。源源不断的功德，能在悟道关键时刻提供支撑，如同阶梯般助其跨越难关。
正因如此，封神之战、西游之行，皆成必争之地。胜者得万万亿功德，道行精进；败者则停滞不前，被他人远远抛离。
这不是虚言，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功德，是横跨洪荒与混沌虚空的至宝。
无论炼制丹药、锻造法宝，还是渡劫修行、增进境界，处处皆可派上用场。
圣人虽不涉足琐事，却也依赖功德来打磨自身道果。
玄门弟子行走于无尽虚空中，讲经说法，开化蒙昧，所积之功不可估量。
这份力量如江河归海，迅速汇聚至诸位圣人身畔。
元始天尊与女娲娘娘心中欣然。
通天教主亦感知到那源源不断的功德流入。
他座下三十六弟子皆为准圣之境，其中更有八人已踏足亚圣层次。
他们传道所聚的功德，远超寻常圣人门下。
可通天并无喜色。
昔日他曾立于大道之巅，如今回望，方知差距何其遥远。
前路漫漫，非朝夕可至。
他抬眼望向三十三重天之外，紫霄宫静悬于虚无之中——那是鸿钧居所。
以圣目观之，可见缕缕功德如丝线般飘向那座宫殿。
通天神色不动，“玄门道祖，嘿。”
诸弟子在万界传法，弘扬玄门正统，归根结底，皆承自鸿钧一脉。
鸿钧是谁？
他是道之源头，是玄门的根本。
哪怕他背负大因果，欲行破劫之举；
哪怕他将自己置于众生与诸圣的对立面；
哪怕他计划斩断诸圣与天道的联系——
这些都无法抹去一个事实：他是道祖。
只要玄门在虚空传播一念真法，鸿钧便必得一份功德。
这就是道祖的威能。
通天目光深沉：“面对今日之势，你会如何抉择？”
对多数圣人而言，功德越多越好。
它意味着更快的提升，更稳的突破，在求道路上走得更远。
但这条规则，不适用于鸿钧。
他是天道化身，力量随天道盛衰而起伏。
天道昌隆，他便强横；天道黯淡，他也随之削弱。
一切不由自主。
他人可用功德逆流而上，鸿钧却无法以此挣脱束缚。
他的命运早已与天道焊死在一起。
上限随天地波动，下限则如铁牢难破。
若不能破此大劫，他将永困洪荒天道之内，不得解脱。
洪荒天道若能不断进化，直至触及大道之境，那的确是一件美事。
这样的设想并非全然虚幻，鸿钧也曾深思过其中的可能性。
希望虽有，却如风中残火，微弱难明。
他试着站在诸圣的立场去想——倘若要自己舍弃修行，转而为天地积累根基，会不会愿意？
不会。
鸿钧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修道之人所求为何？无非超脱生死，挣脱束缚，成就自在之身。
谁会甘愿放弃自身前程，去成全一片与己无关的世界？
提升天道底蕴，艰难万分，远胜个人证道。
而最终得益者，并非自己，而是后来者、局中人。
自己辛辛苦苦推动天地蜕变，结果别人顺顺利利踏上大道？
这买卖，划不来。
所以他清楚，若换作其他圣人，大概率也不会答应。
人心皆如此，谁都不愿当那个牺牲者。
于是，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一条——以大因果之力破劫！
这是最狠也最稳的一招。
可鸿钧没料到，世间竟真有不计得失的存在。
盘古四圣，便是例外。
他们真心希望洪荒大陆更进一步，甚至达到仅次于大道的高度。
因为这片天地，本就是盘古所化，是他们的根源所在。
提升世界底蕴，等于拓宽自己的道途。
这片土地，是他们名副其实的“祖产”。
他们守护洪荒，如同守护血脉延续，理所应当。
而鸿钧不同，他并非此界原生，更像是一个闯入者、寄居者。
他对这片天地没有归属感，自然不会有那份执念。
正因如此，他的心，与盘古四圣背道而驰。
高台之上，鸿钧静坐不动，眼见功德如潮水般涌来，嘴角悄然扬起：
“原本计划八分胜算，如今，已十成把握。”
“只待……那一步完成。”
“大因果破劫，势在必行。”
“借这一波气运，我亦可再进一步。”鸿钧轻笑，“通天、平心，等我破劫之日，定让你们永无翻身之机。”
“此生，此世！”
他抬眸，目光穿透混沌虚空，无视翻腾的乱流，直指遥远角落，“阿弥陀佛、准提……”
“只要你们按我布局行事，结局便已注定。”
“到那时，我的道，将彻底由我主宰。”
一切安排妥当，接下来只需静心养神，等候时机。
有阿弥陀佛与准提在，大局不会偏离。
接下来，该亲自出手了。
鸿钧闭上双眼，沉入道境之中。
通天轻晃了摇头，鸿钧的心思他摸不透。两人之间隔着三重天的鸿沟，一重境界便是一重天地之别，道行与法力的差距如同星辰与尘埃。他从不曾幻想能一步登天。
可这又如何？
只要他的道路坚定不移，洪荒只会愈发昌盛。即便鸿钧真能破开大因果之劫，通天也有应对之策。他指尖微动，取出一颗幽光流转的珠子——那是不知多少万年前，他在“神级选择系统”中获得的至宝，“混沌珠”。
随手将珠子收回袖中，通天心中安然。只要有此物在手，哪怕天崩地裂，因果逆流，又有何惧？
这是他藏得最深的一张底牌。
非生死关头，绝不出手。
眉头微蹙，通天正与“平心”以神念互通消息。可令两位圣人皆感蹊跷的是，佛门双圣连同三巨头，竟仿佛凭空蒸发。玄门诸多杰出弟子穿梭诸天小世界，却无一人撞见他们的分身。
这不合常理。
即便是玄门天才，也曾在多个小世界与同门化身相遇。佛门三巨头怎可能彻底隐身？
更何况，收割小世界本源，实乃轻松之事，收益却浩瀚如海。任何修士，面对如此机缘，都难掩心动。
弥勒也好，大势至也罢，单说如来，已修至亚圣之境，其分身无穷无尽。若无意回避，怎可能与玄门众人毫无交集？更诡异的是，在无数轮回世界之中，竟也寻不到半点佛门痕迹。
通天警觉顿生。
“佛教去了何处？”
“莫非，鸿钧给了他们不可言说的任务？”
“他们究竟图谋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若佛门想逆势而上，唯一的捷径便是染指混沌小世界的本源，借此积累无量功德。谁又能对铺天盖地的功德视而不见？
根本不可能！
佛教必有隐情。通天冷笑，不怕。在他眼中，佛门不过是鸿钧手中的一把利刃。刀再锋利，也需有人执掌。
等等——
执刀之人？！
通天心头一震。能让佛门双圣彻底离开洪荒的，唯有鸿钧一人。那么，他们是否肩负着某种秘密使命？
否则，为何放着唾手可得的功德不去收取？
他对佛门双圣看得极透：表面清高，实则贪得无厌。西方贫瘠，他们向来是寸土必争，点滴不放。如今面对滔天功德却视若无睹，岂不像将饿鼠置于粮仓，却指望它不动分毫？
这般反常，只有一个解释：在他们心中，另有比功德更重要的东西。
答案早已不言自明。通天唇角微扬，仿佛窥见了某种令人玩味的变局正在悄然展开。
该通知平心道友了。他的眼神渐渐幽深。即便佛教双圣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可一旦成真，局势便会掀起滔天波澜。
说不定，鸿钧将不得不提前脱劫而出。
真是耐人寻味啊。通天轻笑出声，那两位竟比他预想中更为果决，竟真敢迈出这一步。
他轻轻摇头，低声说道：“你们此举，倒值得我另眼相待一次。”
随即，笑意更深……
……
茫茫混沌之中，五道身影疾速穿行。这片本应昏沉死寂的虚空，在他们脚下如同白昼般清晰明亮。混沌气流未能阻其分毫，反倒被踏作通途。
五颗光头闪耀着纯净光芒，宛如星辰引路。
两尊圣人、一尊亚圣、两位准圣，正不断穿梭于界与界之间。
弥勒终于开口：
“两位道祖，我们已跋涉多年。”
“数十个小世界从眼前掠过。”
“难道就任这些功德消散不成？”
并非他贪恋微末之利，而是修士本能趋功逐德。更何况佛门修行，向来以积攒功德为根基。
今生修什么？
便是功德。
因此凡有功德之处，佛门必争之、取之、护之。
弥勒身为未来佛，此念早已根植魂魄。
他这般言语，实属自然。
如来心中默然一叹，只觉沉重难言。
弥勒师弟仍未看清眼下处境……他竟不知该作何回应。
准提淡然一笑：“弥勒，莫急。”
“我等奉的是道祖之命。”
“只要大业得成。”
“那才是无上功德。”
“远胜于收割小世界所得亿万倍。”
“甚至……”
他止住话语，内心却汹涌咆哮：“甚至整个洪荒大世界，皆可归我佛门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