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掌被药杵碎片割得鲜血淋漓，激流裹着他撞进金属隧道尽头。他本能地翻身压在寒隼身上，挡住飞溅的碎石。水流戛然而止，四周陷入死寂。
他撑起身体，古瞳自动开启。毒雾漂浮在空中，被镜面反射出无数道扭曲光影。岩壁已完全变成光滑的金属镜面，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针路图谱——那是《玄枢九针》中失传已久的“九宫归元阵”。
他低头看寒隼。对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背部光翼只剩几缕残光。银针插在经脉要穴的位置早已松动，毒素正顺着血管往上爬。
齐砚生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水，把药杵碎片咬在口中。他用指尖轻点镜面，触感冰冷坚硬。倒影中的自己动作慢了半拍，像是隔着一层水纹。这不是普通的镜子。
他猛然拽下护腕，露出手腕内侧七道陈年疤痕。这是青囊门血脉验证的印记。他划破手指，将血涂在镜面上。
血迹刚触及镜面，整片墙壁突然震动。镜中影像开始流动，不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间手术室。沈清梧躺在台上，双手被铁环锁住，耳后疤痕渗出黑血。她胸口起伏很轻，像是随时会断气。
齐砚生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镜面裂开一道缝隙。一只漆黑的手从里面伸出，握着时空刃直劈寒隼脖颈。
他反应极快，拔出口中药杵碎片，同时甩出七根银针。银针呈北斗形状钉入镜面七处节点，正对“九宫归元阵”的气机枢纽。镜面剧烈震荡，那道黑影被硬生生卡在半途，刀锋离寒隼喉咙只有半寸。
银针泛起青光，镜中画面再次清晰。沈清梧的眼皮微微颤动，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喊什么。可声音传不出来。
“救她！”寒隼突然睁眼，嘶吼出声。他猛地推开齐砚生，扑向镜面中央沈清梧影像所在的位置。
齐砚生伸手去抓，没抓住。
寒隼整个人撞上镜面，背部光翼炸开一片碎片。那些碎片像刀子一样刺进镜中，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镜面轰然爆裂，碎片四散飞射，其中一块划过齐砚生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墙面层层剥落，露出后方巨大的地下空间。三十七个椭圆形培养舱整齐排列，悬浮在半空。每个舱体都连接着粗大的输液管和神经导线，淡蓝色营养液缓缓流动。
舱内躺着的，全是少女。
她们穿着同样的月白色病号服，发丝漂浮在液体中，面容安静。左耳后的月牙状疤痕一模一样，皮肤下隐约有青色脉络游走，像是某种异能正在苏醒。
齐砚生一步步往前走，脚步沉重。他抬起手，银针悬在胸前，古瞳不断扫描每一个培养舱。生命体征数据在他眼中流转：心跳、脑波、畸变指数……全都接近临界值。
这些不是普通人。
是药人。
是用沈清梧基因复制出来的药人。
他走到第一个培养舱前，伸手触碰玻璃。冰凉的表面映出他染血的脸。舱中少女睫毛微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寒隼跪倒在首排舱体前，双手撑地，指节发白。他的光翼几乎熄灭，只剩一点微光在脊椎处闪烁。他盯着舱里的脸，嘴唇颤抖。
“她也在疼吗？”他低声问。
没有回答。
齐砚生转头看向破碎的镜阵残骸。刚才那名血棘先锋已经消失，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焦糊味。他知道对方没走远。这种傀儡战士不会单独行动，至少会有三到五人潜伏在暗处。
他咬破舌尖，靠疼痛保持清醒。体力接近极限，古瞳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有细针在扎眼球。但他不能倒下。
他蹲下身，检查寒隼背部的伤口。毒素已经蔓延到肩胛骨，再往上就会侵入脑干。必须尽快处理。
就在这时，最末端的一个培养舱突然发出警报。红灯闪烁，营养液颜色由蓝转灰。舱内少女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齐砚生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他贴上玻璃，古瞳穿透液体，看到少女体内有一条细小的黑色丝线正顺着脊柱往上爬。那是远程控制的神经钩索。
有人在唤醒她们。
而且是从最后一个开始。
他回头看向寒隼：“你能站起来吗？”
寒隼没动，还是盯着前方的舱体。
“她们……是不是也记得那天？”他问，“被人拖进房间，打针，哭喊，没人来救……是不是也都梦见我站在外面，却不敢进去？”
齐砚生没说话。
他知道寒隼说的是自己小时候的事。也是沈清梧经历过的地狱。
但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他伸手把寒隼拉起来。对方身体僵硬，站稳后仍摇晃了一下。齐砚生抽出一根银针，扎进他后颈穴位。毒素流动的速度减缓了一些。
“先离开这里。”他说。
话音未落，右侧第三块残存镜面突然扭曲。一道黑影从中踏出，手持短刃直扑齐砚生咽喉。另一道从头顶跃下，目标仍是寒隼。
齐砚生旋身避让，银针横扫，击偏第一把刀。第二人逼近瞬间，他一脚踹向地面，借力翻滚，同时将药杵碎片掷出。碎片穿透黑影肩膀，将其钉在墙上。
黑影发出无声的嘶吼，身体开始融化，化作一滩黑水顺着墙角流下。
剩下的镜面全部暗了下来。
齐砚生喘着气，扶住最近的培养舱稳住身体。寒隼靠在另一侧，右手撑着玻璃，指缝渗血。
“为什么复制她？”寒隼忽然问。
齐砚生看着舱中少女平静的脸，没有回答。
他知道答案可能比想象更残酷。
这些药人不只是实验品。
她们是容器。
是为某个“主魂”准备的躯壳。
而那个主魂，很可能与沈清梧有关。
也可能与二十年前那场屠杀有关。
他摸了摸颈间的青铜药杵吊坠，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杵碎片。两者之间有种微弱的共鸣，像是在指引什么。
远处传来低频震动，像是机器启动的声音。地面轻微颤抖，连接培养舱的管线开始发光。
齐砚生抬头，发现天花板上有隐藏的轨道正在移动。一台机械臂缓缓降下，末端挂着一支装满黑色液体的注射器。
目标明确。
是对准最后一个觉醒的培养舱。
他冲过去，银针出手，切断两根供能管线。火花四溅，机械臂停顿了一瞬，但很快重新校准位置。
寒隼也冲了过来，用仅存的光翼碎片砸向控制面板。玻璃裂开，电流传导引发小型爆炸，机械臂歪斜着停下。
但注射器还没落下。
齐砚生翻身上台，一脚踢开机械臂残骸。他拔出最后一根完好的银针，对准注射器连接处准备切断。
就在他动手的瞬间，舱内少女睁开了眼睛。
瞳孔是纯黑色的。
没有焦点，也没有情绪。
她直勾勾地盯着齐砚生，嘴角缓缓向上扬起。
齐砚生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