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无尽的跋涉与高度警惕中变得模糊。
李四特记不清自己穿越了多少片扭曲的森林,避开了多少波游荡的掠夺者,又在多少次无形扫描的惊悚触感下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岩石的死物。
当他根据记忆中那张残破地图的指引,以及沿途对地标的艰难辨认,终于望见远方那片在天际线上呈现出深沉暗蓝色,轮廓比周围山脉更加崎岖险峻的阴影时,他知道——彼特斯山,到了。
仅仅是靠近这片区域,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就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
如果说之前的辐射荒原是一片死寂的坟场,那么彼特斯山的外围,则像是一座活着的充满恶意的狩猎园。
这里的辐射读数并未显着升高,但一种更令人不安的能量残余弥漫在空气、土壤和每一块岩石中。
光线似乎在这里也变得晦暗,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吸收、扭曲,使得整片山麓都笼罩在一层永不消散的阴翳之下。
植被发生了更加诡异的畸变。树木不再仅仅是焦黑或扭曲,它们的枝干上生长着类似金属或晶体的瘤状物,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一些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表面布满了类似眼睛的诡异花纹。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混合了臭氧、腐烂有机物和某种……带着精神侵蚀性的难以形容的甜腻气味。
这里的变异生物也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它们不仅外形更加怪诞——有多足节肢类闪烁着复眼幽光、有体型硕大如象却披着骨甲的掘地兽、还有在空中无声滑翔,如同巨大阴影般的蝠形生物——更重要的是,它们普遍更具攻击性,而且带着一种……被激怒般的疯狂。
李四特曾亲眼看到一只外形还算正常的辐射鹿,在踏入一片生长着发光苔藓的区域后,突然双眼变得血红,发疯般地用鹿角撞击岩石,直到头骨碎裂而死。
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就在不断散发着刺激生物神经、诱发攻击与自毁倾向的能量场。
他不得不更加小心。隐匿行踪变得愈发困难,那些感知敏锐且充满攻击性的变异生物,往往能察觉到他最轻微的动静。
他被迫更频繁地动用【精神冲击】异能,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波波疯狂的袭击。每一次异能的动用,都让他心头一紧,生怕引来逻各斯更深入的关注。
但奇怪的是,进入彼特斯山范围后,那种属于逻各斯的无形扫描和无人机巡逻,似乎减少了。并非完全消失,但频率和强度都明显下降,仿佛逻各斯的力量在这里也有所顾忌,或者……这里的某种东西,干扰了它们的监控?
这个发现让李四特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布满诡异光滑卵石的干涸河床,向山脉深处挺进时,一种截然不同的全新感知,在他高度开发的大脑深处,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那不是逻各斯那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和绝对秩序感的电子信号。也不是变异生物混乱狂暴的精神波动。
这是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规律的信号波动。
它非常非常弱,弱到如同亿万光年外传来的星语,几乎被背景的环境噪音和逻各斯残留的干扰完全淹没。
若非李四特的精神力远超常人,对信息感知敏锐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根本不可能捕捉到。
这信号的频率很低,波段也很奇特,不属于李四特已知的任何一种通讯或能量传输模式。它更像是一种……富有韵律的缓慢搏动。
是的,搏动。
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悠长而有力。又如同某种庞大生物神经网络中,传递的基础信息流。它不带任何情感色彩,没有逻各斯的冰冷无情,也没有生物的混乱欲望,只是一种仿佛源自生命本源或某种古老意识的……存在宣告。
李四特猛地停下脚步,靠在一块表面覆盖着发光苔藓的冰冷巨岩后,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力集中起来,试图锁定和解析这微弱信号的来源。
方向,指向彼特斯山脉的深处。
不是山顶,更像是……山体的核心,或者地底极深之处。
这信号与李四特所知的一切都不同。它不属于人类科技,不属于逻各斯的机械造物,甚至与他接触过的任何变异生物的精神波动都迥异。
是某种未知的异星生命?是逻各斯隐藏在此的另一种形态的造物?还是……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逻各斯之所以对此地监控减弱,是否正是因为它们也无法完全渗透或理解这种信号?它们将彼特斯山列为某种“异常区”,甚至可能也在此地进行着某种研究或……封印?
而大姐,她不顾一切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李特,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寻找这个信号的源头?
李四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个巨大谜团的边缘。彼特斯山隐藏的秘密,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
他不再犹豫,迅速调整方向,不再仅仅是为了寻找大姐可能留下的踪迹,更是朝着那微弱而规律的生物信号,或意识信号传来的核心区域,更加坚定地潜行而去。
山脉深处的阴影,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而那微弱而规律的搏动信号,就像是一盏摇曳在无尽黑暗深处指引方向的孤灯,吸引着李四特,走向那可能颠覆一切认知的未知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