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空间漩涡稳定地悬浮在溶洞祭坛之上,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吸力。另一端传来的古老星辰气息,如同无声的召唤。
没有太多时间权衡利弊,留在原地固然安全,却也意味着停滞与未知的消亡。璎玑迅速做出决断:前往!
她和状态稍好的张护卫将泺钧小心地固定在临时制作的担架上,李技术官和其他两名伤势基本稳定的船员则携带上所有能收集到的物资——主要是那些发光矿物的样本、净化后的地热水以及所剩无几的营养剂。
“走!”璎玑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们生机的地下庇护所,率先踏入了空间漩涡。
熟悉的时空转换感传来,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传送都要平稳、柔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推送。片刻之后,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周围的景象已然大变。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露天的圆形平台上。平台由某种温润的白色玉石铺就,边缘矗立着十二根雕刻着日月星辰、花鸟虫鱼等自然万象的巨柱,撑起一片无垠的星空穹顶——那并非模拟,而是真实的、毫无遮挡的宇宙星空,星辰璀璨得令人心醉,银河如同泼洒的光之河流横贯天际。
平台悬浮于虚空之中,下方是缓缓旋转的星云,远方有巨大的气态行星带着瑰丽的光环静静运行。这里没有大气,没有重力(似乎被平台自身的力场模拟),只有纯净的真空和无处不在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星辰精华!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技术官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奇景,声音颤抖。
璎玑感受着周围那精纯而古老的星辰之力,体内的灵力都在自发雀跃。她抬头望向星空穹顶,万象星晷自动悬浮而起,清辉与星光交融,仿佛回到了家一般欢快。
“这里……是一位远古‘星灵’的观星台,或者说……陵寝。”一个温和、空灵,仿佛由无数星光汇聚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的意识中响起。
平台中央,星光如同流沙般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女性人形。她没有具体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包容、智慧与慈祥的感觉。
“不必惊慌,后来的传承者们。”星灵的意识之音抚平了众人本能的警惕,“吾乃‘巡天星官’残存之念,于此‘万星穹顶’守望星海,已不知多少纪元。”
她的“目光”落在被担架抬着的泺钧身上,尤其在他胸口那缓慢搏动的源初之心处停留了片刻。
“源初的共鸣……还有灵育那孩子的气息……你们果然来了。”星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与沧桑,“她守护着最后的生机之种,而我,守护着通往答案的‘路径’与‘钥匙’的一部分。”
“钥匙?共鸣之钥?”璎玑立刻抓住了关键,“前辈,您知道如何开启混沌之门?”
星灵的光影微微摇曳:“混沌之门,乃原初契约之显化,非蛮力可开。需集齐散落的‘源初之心’,以其力共鸣,更需‘共鸣之钥’作为引信,方能真正触及门扉,重启平衡。”
她的光影抬起“手”,指向星空穹顶的某个方向。随着她的指向,那片区域的星辰骤然亮起,勾勒出一个复杂无比的立体星图模型,其中闪烁着数个光点。
“源初碎片,尔等已得大半,此乃幸事。然‘共鸣之钥’……并非实体,而是一段‘信息’,一个‘坐标’,一种……唯有在特定条件下,由具备资格的生命体自身孕育而出的‘觉悟’。”
星灵的解释玄奥而晦涩。
“它散落在某些承载着宇宙重要记忆的‘节点’之中。灵育守护的,是‘生机’节点,她赠予你们的‘源初之实’,已为这位传承者(指泺钧)种下了‘钥匙’的雏形——对生命与存在本质的深度共鸣。”
“而此处,‘万星穹顶’,乃是‘秩序’节点之一。吾守护的,是星辰运转、时空脉络的古老记忆。要获得此处的‘钥匙’碎片,需通过‘星灵试炼’,证明尔等拥有理解并承载这份‘秩序’的智慧与器量。”
星灵试炼?
众人心中一紧。
“试炼并非战斗。”星灵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想法,“而是问答,是抉择,是对尔等本心与道路的映照。”
星灵的光影分化出三道柔和的光束,分别笼罩向璎玑、昏迷的泺钧(似乎以其源初之心为媒介),以及……站在一旁,修为最低、却眼神清澈坚定的年轻技术官——小林!
“三位与‘秩序’缘分最深者,请回答……”
三道蕴含着不同信息流的意念,分别传入三人的意识海。
对璎玑的问题是:【万象星晷,推演万物变化,洞察法则轨迹。然,若预知未来注定走向毁灭,汝当何为?是顺应宿命,保存火种?还是逆天而行,搏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对泺钧(通过源初之心共鸣)的问题是:【生命源核,赋予汝创造与守护之力。然,若拯救众生需牺牲部分,甚至包括汝自身存在的意义,汝可愿承担此‘必要之恶’?平衡之道,是否容得下绝对的‘善’?】
对小林的问题则朴实而深刻:【汝力量微末,于洪流中宛若尘埃。若知前路必死,此刻退缩,无人责怪。汝……为何仍选择前行?】
三个问题,直指本心,拷问着他们的道途与信念。
璎玑脑海中闪过无数文明兴衰、星辰生灭的景象,最终,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澈与坚定:“宿命并非枷锁,而是警示。知晓毁灭,正给了我改变它的理由。哪怕希望渺茫,只要存在一丝可能,我愿以毕生所学,穷尽万象变化,为那一线生机,劈开荆棘!”
泺钧的源初之心剧烈搏动起来,似乎在回应这个问题。一股虽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透过源初之心传递出来:【生命无价,存在本身即是意义。我拒绝以牺牲为名的捷径。若平衡需要代价,我愿以我之躯,承受所有!若‘善’有缺,我便补全它!此路不通,我便另辟蹊径!】
而年轻的技术官小林,在短暂的沉默后,抬起了头,目光纯净而坦然:“我……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船长他们牺牲了,璎玑姐和泺钧大哥一直在战斗。我只是个维修工,能做的不多,但……我不想看着同伴白白牺牲,不想让那些毁灭一切的怪物得逞。只要还能动,还有事情可做,我就想……和大家一起走下去。这,就是我的理由。”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坚持。
星灵的光影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回答,光芒流转,仿佛在衡量,在判断。
良久,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赞许:
“善。”
“推演者不囿于宿命,守护者不屈服于代价,微末者不忘却同行之心。”
“此即,‘秩序’之真意——非僵化之规则,乃动态之平衡,源于本心之选择,成于 collective will(集体意志)之共鸣。”
话音落下,三道星光从星灵光影中分离,分别融入璎玑的万象星晷、泺钧的源初之心,以及技术官小林的眉心。
璎玑感到星晷变得更加灵动,推演之力中多了一种对“大势”与“变数”的微妙把握。泺钧的源初之心跳动得更加有力,对生命与存在的理解似乎更深了一层。而小林,则感觉自己对机械、对能量流动的理解瞬间提升了数个层次,脑海中多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
“此乃‘秩序之钥’的碎片,已赋予尔等。”星灵的光影开始变得稀薄,“前路尚有一处‘终末’节点,藏于归墟深处,记录着万物寂灭之真相与……‘推动之手’的线索。获取最后的钥匙碎片,集齐源初,方能真正叩响混沌之门……”
“切记,‘钥匙’并非外力,它就在你们的旅程之中,在你们的每一次选择、每一次领悟之中……”
星光彻底消散,万星穹顶依旧璀璨。
而平台中央,那旋转的空间漩涡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它指向了一个散发着不祥与终结气息的、暗紫色的星域坐标——那正是星灵所言,藏有“终末”节点的归墟深处!
新的目标已然明确,但前路的凶险,可想而知。
他们获得了宝贵的知识与力量,也接下了更加沉重、更加接近真相的使命。
璎玑看着昏迷但气息越发沉稳的泺钧,又看了看眼中闪烁着新知光芒的小林和同伴们。
“我们出发。”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承载着星灵的遗泽与“秩序之钥”的碎片,薪火幸存者们,再次踏上了征程,驶向那宇宙间最黑暗、最危险的终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