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黄面虎眉头一皱,俯身追问。
牛黑子是他派出的先锋,按理此刻早该攻下前面那个村子等着他才对。
这个......喽啰额头冒汗,他们只回来六个人,还都带着伤。
黄面虎眉头紧锁。牛黑子带的先锋队里,少说有四分之一是惯匪,怎会被一群庄稼汉打败?
他全然忘了,一年多前,自己也不过是个种地的泥腿子。
“带他们来见我。”
黄面虎打算亲自审问这几个败兵。
“遵命!”
片刻后,一名士卒领着六个浑身血污的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脸上还算干净——正是牛黑子。
在他身后——
朱慕脸上凝结的血块又痒又干,令他十分难受。他低着头,目光悄悄扫向骑在一匹瘦马上的贼首。
朱慕垂着头,余光打量着马背上的黄面虎。
领路的士卒停下脚步,示意他们不能再靠近了。
一排略显精壮的亲兵横在六人与黄面虎之间。
这六人中,前两个是孤庄村生擒的俘虏——牛黑子和狗剩,后四个则是徐达、周德兴、朱慕和朱一。
这便是朱慕的计策——擒贼先擒王!
以流寇的松散纪律,只要除掉首领,贼众必然溃散。
黄面虎的亲兵穿着五花八门的“盔甲”——有木片拼的,有竹条编的,甚至有人胸前绑着口铁锅,模样滑稽。
但这些人眼中透着狠厉,显然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小九,怎么动手?”徐达低声问。
“徐达哥、德兴哥、朱一,你们帮我开路,我速度快,去取黄面虎的脑袋。”
“好!”徐达不再多言,袖中 握得更紧。
黄面虎俯视众人,满脸怒容:“牛黑子!老子让你当先锋是看得起你,结果你抢不到粮,打不下村,还折了老子的兵,该当何罪?”
他刻意模仿说书先生口中的大将口吻,自觉威风凛凛。尤其见牛黑子等人越走越近,前头的两人吓得发抖,更是得意。
周德兴紧贴牛黑子和狗剩,逼他们前行。若二人敢乱说话,他袖中 随时能要其性命。
黄面虎未察觉异常,也没认出后面四人——毕竟除了老贼,牛黑子带的都是新裹挟的流民,他本就不认识,何况几人脸上还糊满血污。
牛黑子终于停步,距离亲兵已不足一米。
朱慕心中默数,只需五步便能杀到黄面虎跟前。
他指尖轻触徐达与周德兴后背,朝朱一使了个眼色。三人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朱慕炸雷般的吼声骤然响起。
周德兴猛然发力将牛黑子二人推入敌阵,黄面虎亲兵严整的队列顿时大乱。徐达与周德兴亮出袖中利刃冲进人群,朱一和朱慕紧随其后向前突进。
虽非趁手兵器,但对付黄面虎这些所谓精锐已绰绰有余。转眼间便撕开防线,周德兴还顺手夺了柄长刀。
朱慕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到黄面虎马前,未等对方回神便腾空而起,寒光直取心窝。
黄面虎这才惊觉变故,怒骂着抽刀劈向朱慕头顶。这亡命之徒竟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痴心妄想!朱慕眼中寒光乍现。
朱一!
话音未落,朱一早已挥刀格挡。铛然巨响中,黄面虎的刀刃被死死架住。
噗嗤!朱慕的利刃穿透皮甲直入胸腔,反手一抹又划开咽喉。黄面虎捂着喷血的脖子栽 背,眼中满是不甘。
取首级,喊话。朱慕抄起黄面虎的佩刀杀入敌群。
黄面虎伏诛!朱一策马高举血淋淋的首级厉声呼喝。
贼阵顿时大乱。有人弃械奔逃,有人发狂反扑,更多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朱慕刀光翻飞,每记劈砍都精准夺命。但涌来的敌人却越来越多。
见鬼!这怂包竟有这么多死忠!
他不知这些拼命的都是黄面虎同乡,去岁大灾时受其活命之恩的亡命之徒。
当然,并非所有同乡都这般讲义气,临阵脱逃的也不在少数。
朱慕动作迅捷,几乎不输徐达,但体力消耗极快。就在他忍不住要召唤帮手时,被四人杀破胆的贼寇终于溃散而逃。
忠义二字,全凭一腔热血——
热血沸腾时,尚能咬牙为黄面虎拼命;
热血消退后,勇气便消散,保命的念头立刻占据了上风。
呼哧...呼哧...
望着四散奔逃的贼人,徐达、周德兴、朱慕、朱一喘着粗气,谁都没有追击的打算。
,这仗打得费力气,得啃多少窝头才补得回来。周德兴抹着汗说道。
粮食有的是!朱慕指向身后横七竖八的板车,上面堆满流寇劫掠的物资——
米面粮油、绫罗绸缎、瓷器字画,甚至还有头捆得结结实实的野猪...
周德兴两眼放光,直奔粮筐而去,对其他物件看都不看,咧着嘴笑道:这趟值了!这些粮食够全村人饱饱吃上五六天!
真他娘值当!周德兴摩挲着粮袋,笑得见牙不见眼。
朱慕却暗自皱眉。
他实在不愿将粮食分给那些遇事只会缩头的村民。出力的人反倒要与躲藏的人平分?
可这话不能说出口。
这年头最重乡谊,同乡便是天然的盟友。从村到县,沾亲带故都能攀上关系。二字,正是这般来由。
朱慕不愿背上薄情寡义的名声——毕竟钟离县这片地界,还藏着许多他想要结交的人物。那位义兄未来的班底,可都出自这十里八乡。
徐大哥,他斟酌着开口,粮食可以分,但得立个规矩。怎么分?分多少?这事得从长计议。
费那事干啥?按户平分得了。周德兴不以为然。
徐达却点头道:小九说得在理。出力与不出力的若分一般多,汤和他们难免要闹情绪...
朱慕望向徐达,心中暗叹此人日后能成大器,果然才智过人。
众人交谈之际,朱一正在清点俘虏。多数流寇已逃散,仅剩十余名瘦弱不堪的降者,皆是青壮男子——黄面虎早已将老弱妇孺淘汰,只留了些半大少年。
朱一,村里粮食都不够吃,收留这些俘虏不是添乱吗?不如放他们自生自灭。周德兴见朱一挨个询问俘虏来历,忍不住抱怨道。
朱一专注地记录着:养好了都是劳力,白白送命可惜。
可哪来余粮养闲人?周德兴嘀咕着。
徐达也拿不定主意:小九,你看这事......
朱慕的注意力却被两名少年俘虏吸引。那是两个比他还矮小的孩子,瘦得颧骨突出。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俺叫郭兴,十三岁。这是俺弟郭英,十一岁。年长的少年强作镇定地回答。朱慕打量着这对兄弟:郭兴眼神机灵,郭英脑袋显得格外大,都瘦得皮包骨头。
徐达哥,德兴哥,先留下他们吧。粮食再想办法,正好让他们帮忙推板车回去。朱慕突然提议。
周德兴嗤笑道:就这些风吹就倒的瘦猴?能推动车才怪!
德兴哥别小瞧人。朱慕转向俘虏们,提高嗓门:想吃饭吗?两人一组推板车到孤庄村,每人赏半碗稀粥。
当真?俘虏们眼中顿时有了神采。
我朱慕说话算话,否则天打雷劈。
话音未落,饥肠辘辘的流民已争先恐后扑向板车,那争先恐后的架势令周德兴瞠目结舌——绝境中爆发的求生欲,着实令人震撼。
一群瘦弱的身躯竟硬生生推着几百斤重的板车走了近十里路到孤庄村,没人掉队,也没人喊累!
周德兴咂舌道:“直娘贼,这帮人为了口吃的,命都能豁出去!”
徐达在一旁笑道:“不然你以为他们为啥跟着黄面虎?”
朱慕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盯着系统面板出神——可征召的兵额竟变成了“28”!
他明明只杀了七个人。
难道是黄面虎作为贼首抵得上十一个?不对……
朱慕突然转头问:“朱一,记得今天杀了多少贼人吗?”
朱一挠头:“没细数,但地上约莫躺了二十多具尸首。”
二十多?朱慕快速回忆——自己杀七个,朱一差不多,周德兴少些,徐达更多。余光扫过的画面拼凑起来,总数确实在二十七八左右。
原来所有人的战果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他恍然大悟:这次行动是自己策划并带领的,而上回阻截贼人先锋是徐达领头,所以……
朱慕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徐达四人归来的消息炸翻了村子。
村民们原以为这群愣头青去送死,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谁知他们不仅击溃千名流贼,杀了贼酋,还抢回物资!
汤和叉腰对围观人群嘚瑟:“早说了徐大哥和小九必胜,你们非不信!现在知道谁有先见之明了吧?”
“就你机灵!”
“那个……粮食是不是该分分?”
“对对,分粮分粮!”
村民们围在徐家院前,争论声此起彼伏。
徐达他们这回弄来的粮食不少,按户分的话,每户能吃上三五天。有人提议道。
按户分不公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嚷道,俺家五口人,你家才两口,这么分俺们亏大了!该按人头分!
按人头?那你们家不是占大便宜了?
放屁!分明是你们想占便宜!
俺赞成按人头分。
不行,必须按户分!
眼看争吵愈演愈烈,汤和急忙喊道:乡亲们听我说!这粮食是徐达哥几个拼了命抢来的,是不是该按功劳分?
凭啥!
这不公平!
都是一个村的,咋还分三六九等?
就是!徐达、德兴、汤和,你们可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汤和你小子还偷过俺家鸡蛋呢!
德兴也干过!
徐达......
众人七嘴八舌地翻起旧账,汤和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了。
院子里,徐达几人听着外面的吵闹,脸色都不太好看。就连一向主张平分粮食的周德兴也皱紧了眉头,心想这分粮食怎么还分出仇来了?